于是你只是刷了个牙、洗了个脸,重新爬回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你思考着,按照习惯开始开解自己,提供一个确切地能够完美遏制你所有忧虑的方法。
——你并不是害怕失去什么,你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倘若那一天来临,之后你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人生很短暂,而相比起绝大多数人,你曾经拥有过童话,人生相当有意义。没意思了当然可以就那么死去,但谁也说不准,活得久一点会不会迎来童话的复苏。
思考“人们最终会离开”这一命题是无意义的,每个人都会离开,而我们并不能对时间施加管束。仅仅算是提前面临了结局而已。
……只是,你现在很想见到他们。
聊天群里沉寂着,温迪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在昨天晚上十点钟。他告诉你昨天他和弗朗茨同本地人拉弓比赛,他俩获了奖,奖品不告诉你是什么,等他带回来再给你看。
然后你去翻了聊天群的信息,最后一条消息截止到今天凌晨两点钟,熬夜开黑的几个小家伙在群里拉人,可惜大家都睡了,没人理他们。
最后你找到艾尔海森的聊天界面,望着空荡荡的界面发了一会儿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一件事:你很少用聊天软件和艾尔海森聊天,也不怎么打电话。
那大概是因为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多,你懒得用那些远距离沟通的软件,而倾向于面对面地和他交流,有为了不打扰到他的因素在内,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没有这个意识。
你不怎么擅长维护一段感情,尤其是远距离的时候。一旦别人离开了你,那么你就处于失联的状态。
这样好像不太好。你反省了一下自己,接着又想到,艾尔海森并没有对此表达出什么意见,想来也是不怎么在意的,所以你应该也没必要去改正。
最多之后,你多找他聊聊天?刻意去找话题反而没话题吧……那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客厅里突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动静不大,你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往房间门口的方向走过来,然后回来的人打开了房间门。
“醒了就来吃早餐。”艾尔海森说。
本来已经安慰好了自己的你在看见他的时候一下子又难过起来了,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声喊他。艾尔海森走进来,顺道合上了门,问:“怎么了?”
你抛弃被子,坐起来期待地朝他张开手。他从善如流地弯下腰抱住你,手指勾过你的腿,在一边坐下的同时让你跨坐在他身上。
你靠在他肩上,搂着他的脖颈,闷闷不乐地道:“我现在不开心……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都不见了。梦里的我把过去当作是梦,她认为这场梦醒了,然后我也醒了。”
艾尔海森顺了顺你的背,理解了一下你想表达的意思,很遗憾地意识到这件事——他并不能给予你承诺。
所以他只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让你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就这样而已。”
你不需要分清楚自己存在于现实还是梦境,你现在清醒着,那么此刻这里就是现实,他们就存在着。确定了这样的一个事实之后,你又发现了身体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五官都剥夺了,灵魂将要抽离,你能感受到艾尔海森的存在,却又在某些瞬间觉得身无一物,与世界断开联系。
就好像隔离出了世界一般。这种感觉你很熟悉,好早以前,高三那段时间,你情绪崩溃的时候就是这样,身体里似乎有两个自己,一个冷眼旁观所有,一个被情绪裹挟着堕入深渊,两个灵魂并不能相互理解,也并不能相互感知,只是知道对方的存在。你的思维脱离了整个身体,处于一种抽离的状态。
现在它又来了。你怀疑这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它提供给你理智的场所,让你能够理清楚当下情绪的由来,并且遏制这些情绪。
难道你现在情绪压力大吗?你并不觉得。莫非你在难过吗?刚才是有的,但按理来说已经解决了。而且你并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所以你是怎么了?开始茫然于“我之所在”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无法和自己共情,也无法去追溯内心情绪的成因,一边困惑一边观望,满脑袋都是“为什么”和“怎么解决”。
你的沉默和茫然引起了艾尔海森的注意。他把你拎起来打量了一会儿,你和他对视着,灵魂就好像被那双眼睛压回了身体里。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问题,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你一个吻,不是梦里那种轻得像是蒲公英一样随时会被风带走的吻,而是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唇齿之间传来的疼痛和血腥味更让你清楚地意识到自身的存在。
你活着,清醒地活着,灵魂和身体统一。你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触碰,能体会到流血的刺痛,能感受到呼吸不畅时的晕眩,以及被松开后劫后余生的疲累喘息。一根弦存在于你的脑海里,此刻被拨动,嗡鸣作响。
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好像都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