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他對著斷了氣的他說:你去到哪,我都去;你轉世到哪,我就轉世到哪。你別以為~用死就能夠擺脫我,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會放手。
『扶南紀實』卷十四—
扶南王朝第十八任皇帝,風慕烜,不顧忠臣屢上諫言,終身后位虛懸,未有子嗣。晚年獨排眾議,將皇位禪讓於其一手拔擢的賢相,隨即雲遊四方,不知去向,僅有鄉野傳言曾於國境邊緣一座人煙罕至的高山上見其蹤影……扶南皇室血脈,就此斷絕。
為你封了國境,?為你赦了罪,?為你撤了歷史記載。
為你塗了裝扮,?為你喝了醉,?為你建了城池圍牆。
一顆熱的心,?穿著冰冷外衣;
一張白的臉, ?漆上多少褪色的情節。
在我的空虛身體裡面,?愛上哪個膚淺的王位?
在你的空虛寶座裡面,?愛過什麼女爵的滋味……
楊乃文 『女爵』
【詞:吳青峰】
美國˙紐約 蘇富比拍賣會
「……一百萬……一百五十萬…一百五十萬一次……兩百萬……兩百萬一次,兩百萬兩次……兩百萬三次~成交!恭喜七號的先生以兩百萬美金得標這幅芙烈達˙卡蘿的畫作『suicide of dorothy hale』……」台上拍賣官手中的小木槌『砰』的一聲落下,象徵著又達成了一樁成功的買賣。標得藝術品的富豪們眉開眼笑,與其失之交臂的人則是或冷眼,或扼腕地看著這一切。
他百無聊賴地支著頰,交疊著長腿,骨節優美的長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身旁的小圓桌上打著拍子。以他目前所坐的位置—拍賣會場二樓的包廂中,不但能夠擁有個人隱蔽的空間,同時也能夠將下頭拍賣的實況—包括拍賣物、競標者……全都盡收眼底。
這樣盡善盡美,就算有錢也不一定求得來的位置,他坐來卻有些心不在焉。當台上的拍賣官將展示台上的畫作換下,放上了一個新的拍賣物—一個約有半個小孩兒高的蟠龍花瓶—時,他終於緩緩地自座位中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往二樓的出口走。
原本隨侍在側,有著一頭花白頭髮的高橋管家因小主子突如其來的舉動怔愣了半晌,而後才像大夢初醒般急急忙忙地跟了過去。
幸虧黑髮男子雖人高腿長,此刻倒是未用上全速行走,否則已上了年紀的高橋管家是別想追上的。不過,雖說堪堪跟上了對方的腳步,但要一邊配合對方的速度,一邊說話,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蒼老的嗓音此刻便帶著顯而易見的上氣不接下氣:
「楓…楓少爺……拍、拍賣會……還沒結束呢……」事實上,根本是剛開始沒多久。
黑髮男子望了他一眼,有意無意地將行走速度再更放慢了些,薄薄的紅唇輕掀:「沒什麼好看的。」簡直浪費他的時間。
高橋管家好不容易氣才稍微順了一些,急急忙忙地就要克盡職責提醒對方:「可、可是……老爺有交代~至少得買件東西回去,他有一位喜愛藝術品的朋友即將過六十大壽了呀~!」這……老爺都這麼說了,他們還兩手空空的從這麼個琳瑯滿目的拍賣會回去,像話嗎?!
高橋管家皺紋滿布的臉上此刻一片愁容—他瞭解小少爺說一不二的倔傲性子,可卻更清楚~一旦違逆老爺心意的話,下場絕對是更慘不忍睹!唉唉……這對父子,同樣一等一的難搞,卻苦了他們這些夾在中間的下人啊……
黑髮男子撇了撇唇,聽見對方提及自己的父親於他而言似乎根本不痛不癢,他仍是那一千零一號的面無表情。倒是在看見老管家如喪考妣的沮喪臉孔時,『好心』地提供建議:「高橋伯伯您留下來隨便挑一件吧,不用管價錢,記在我的帳上。」這樣就能跟老頭子交差了吧。
高橋管家一聽,差點瞪凸了眼—眼見黑髮男子即將走到出口處,他忙不迭地探手拉住他,只差沒老淚縱橫了起來:「不成啊不成啊……楓少爺……我、我這老眼昏花根本看不出門道,少爺您這不是……」他又是哀聲又是嘆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嘖……真是麻煩!所以說當初他就不該一時心軟,答應他那臨時有事無法前來的老爸,代他來參加這場拍賣會—不但得千里迢迢地飛到紐約來不說,還得在一堆他一點也不感興趣的藝術品中挑選一件……去!這是什麼爛差事!
算算時間……今天正好是白痴走完時裝秀回法國的日子……他卻得被困在這數千公里遠的鬼拍賣會裡頭脫不了身……他越想心情越是鬱悶~雖然臉上仍是一片漠然,心裡卻在喃喃咒罵著那陷他於不義的罪魁禍首—他的老爸。
他垂下眼,望著那苦著一張臉的高橋管家,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妥協地要轉身走回包廂,自下頭傳來的,拍賣官渾厚響亮的聲音卻讓他頓住腳步:
「各位女士先生,接下來是編號第五十七號拍賣物—在中亞一帶出土,約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的純金蛇環……」台下眾人的目光順著拍賣官的手勢落在他身邊那覆著黑布的箱子上—拍賣官探手一揭,黑布落了地……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