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竊竊低語。
金眸抬起,盯著那頭下腳上,漲得通紅的白皙臉孔—對方此刻也正用一雙凜冽的黑眸瞪著他。
「怪了……」他習慣性地將心裡想的事化為喃喃自語:「我要捉的明明是白狐狸,怎變成黑狐狸了……」
說是喃喃自語,但他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被吊在半空中的風慕烜聽得分明—他差點氣到吐血。
火上心頭讓他忘了還被吊在高處的恐懼,衝著底下就是一陣破口大罵:「你瞎了眼啦!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像狐狸了!你這隻紅毛猴子!」
話說以他尊貴的身份何嘗受過這等對待,這等侮辱—嚥不下這口氣的他早把什麼皇室教養,修口德的基本禮儀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一心一意只想給對方同等程度的羞辱。
紅髮娃兒似乎頗覺有趣地挑起一道眉,但他身後的孩子軍們個個面面相覷,偷偷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免得大師兄轉移注意力找他們出氣。他們心中莫不想著:這狐狸變成的小娃兒真好大的狗膽,什麼不提竟提大師兄最忌諱的頭髮顏色,這下可有好戲看了~搞不好會上演一場活生生的狐狸剝皮記也說不定。
紅髮娃兒似乎想再說些什麼,風靖寒卻搶先一步取得發話權:
「這位小少俠,」他禮數周到地朝那為首的紅髮娃兒拱了拱手,神態間找不到一絲假裝。「我與我兒因有要事在身路經此地,我兒誤觸小少俠捕獸的陷阱,讓少俠功虧一簣,真是對不住。」
他發現上頭被吊起的小小身子因他這番話扭動得更為劇烈,擔心個性暴烈的兒子會再度出言不遜,連忙再度續道:「不過,我兒他身子骨弱,這樣吊著我擔心他實在受不住,還請少俠網開一面,不跟他計較他童言童語,放過他吧。」
紅髮娃兒定定地瞅著眼前這個有禮謙和的白衣男子好半晌,同樣拱了拱手,做了個回禮。
「大叔言重了。」清亮的嗓音,不卑不亢的語調透露著他的好教養。「只是這靖月山向來杳無人跡,晚輩在這兒設陷阱捉畜牲,沒料到會讓大叔的孩兒踩著,這是晚輩的不是。」
人家誠心誠意地退了一步給他個台階下,他雖然年紀小可也不是聽不出來,況且本來就是自己的陷阱誤傷了人,沒啥好說的。
他緩緩自背後抽出長劍,一面不忘好心地給眼前這名看來儒雅的大叔良心建議:「雖然咱們這山上沒什麼盜匪山賊,可野獸倒不少,大叔你武功被廢了,又帶了個小娃兒,可得多小心。」
這一番話說來頭頭是道,更顯出他超乎同齡小孩的成熟細膩。
話聲方落,他凝神聚氣,雙腳一蹬,身子瞬間上竄數十尺—劍光一閃,吊著風慕烜的麻繩應聲而斷,小小的身子伴隨著淒厲的尖叫落了下來。
靠~這死紅毛猴子!救人是這樣救的嗎?他被吊起來還死不了,這下從這麼高摔下去可是必死無疑耶!
風慕烜在心中不知把對方的祖宗十八代罵過幾輪,卻還是扭轉不了自己正快速下墜的事實—就在他萬念俱灰地閉上眼時,氣定神閒的清亮嗓音再度響起:「接住他。」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命令,其他的娃兒就像聽到了聖旨般一擁而上,齊齊有默契地伸出手臂搭出一個臨時的人肉棚架,堪堪接住了那墜勢甚猛的小身子。
一直到雙腳落了地,風慕烜還是頭暈到不行,全身骨頭像是要散架了般吱嘎抗議,更別提一陣陣驚嚇後的反胃感,讓他既想吐又想一把掐死眼前的傢伙~
「你、你……」他抖著食指,恨恨地指著此刻正俐落地將長劍收回劍鞘的小毛孩,精彩的叫罵還未出口,他便聽得他父王與他一般,抖顫著嗓子道:
「小少俠……你……你的師父~是華伊月嗎?」
那輕功、那出劍、收劍的方式……真的太像、太像……而且,他竟能一眼就看出自己武功被廢……
咦?!
華宇玨猛然抬起頭,瞪著那一臉激動表情的白衣大叔。
「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