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男人的力道死死地釘在牆面上,像隻在蛛網上奮力掙扎的蝴蝶。他執槍的那隻手仍然不死心地想要瞄準那小女孩,卻因仙道悠總巧妙地擋住他的槍口而屢屢失敗。
渾帳……他在心中咒罵著,抖顫著的手指撫上自己的腰間,一柄鋒利的迴旋刀握在他指掌間。因缺氧而滿布血絲且瞪凸的雙色眼眸瞄準了仙道悠微微側過身的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間,揮出手上的刀片—
「呀!!」細細的尖叫聲響起,然後,那掐住他頸子的力道一鬆,他整個人順著外牆跌坐在地上。仙道悠則像是一隻斷了線的大型布偶一般,軟綿綿地仰躺在地,昏迷不醒。
那柄鋒利的迴旋刀劃破了女孩的足踝,鮮血不斷湧出。她坐在地上,長髮迆邐,細白的手掌按著那裂口,滿臉憤怒地瞪著他,暫時撤了對仙道悠的控制。
儘管頸子上的淤痕讓他連吞口水都生疼,即使腦袋還因為缺氧而一陣陣發暈,璃還是強打起精神地扶著牆面緩緩站起,先解下腰間的長鞭將失去意識的高大男人纏綁得密密實實,免得他再次被女孩所操控。然後,他轉過身,舉高手中的槍毫不遲疑地指著那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如今宛如惡鬼的女孩,食指收攏—
『砰!』巨大的爆裂聲迴盪在空曠的岩壁上,震得人耳膜發疼。然而,槍口下的女孩依舊端坐在原地,不似他所料的那般腦袋開花,而是緩緩地,咧開一個詭異的笑……而,在他與女孩的中間,一枚子彈,正靜靜地,躺在地面上。
他還來不及思索這不尋常現象的前因後果,手中的槍便被一股外力使勁一扯,脫手飛出,落入~自小屋內走出的另一個女子手中。
穿著一身迷彩服的女子,大眼豐唇,一頭波浪長捲髮,顯得美艷而強悍,她一面上下拋甩著那黑星手槍,一面挑起了眼尾挑釁地望著他。
只見那迷彩服的女子向那女孩使了個眼色,女孩兒便像意會了什麼似地將目光重新轉回昏迷不醒的仙道悠身上,迷彩服女子則是伸出了手掌,做出了個抓取的動作—原本纏在仙道悠身上的銀鞭似有所感地震顫了起來。
是運行者……幾乎是在這領悟敲入腦中的同時,璃的身體便動了起來—他像道疾風般朝著身著迷彩服的女子衝去,同時自足後跟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女子皺起了眉,微微後退,手掌一番揮舞,屋內的家具便像被施了魔法那般飛出,一樣樣地朝他身上砸。然而,他的動作卻比這些路障更為輕盈迅速,以人類的視覺幾乎沒辦法真切地記錄下他的身影,只會覺得是一陣勁風掃過。
他輕巧地閃過沈重的沙發,足尖點過沈重的茶几,再跳過巨大的吊扇……碧眼淡得幾乎沒有顏色,他在女子驚恐的瞪視下揚高手中的匕首,狠戾地下揮—
『磅!』
他沒能成功閃過最後朝他飛來的木質衣櫃,匕首直直地嵌入木板中,整個衣櫃雖然在一瞬間被他拆得四分五裂,卻也讓女子竊取到一丁點時間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璃面露殺機,正欲再追上去—
『啪啪啪—』一連串的鼓掌聲響起,再然後,是一道溫文得讓他本能地噁心反胃的嗓音響起:
「真是精彩啊……沒想到這些年,你長大了不少呢……蓮~」
閃著寒光的匕首在女子鼻尖前一吋猛然頓住,女子憤怒且恐懼地瞪著他,他則是不可置信地緩緩轉向聲音的來處—那緩緩自屋內走出,一身合身的鐵灰色西裝,擦得晶亮的黑皮鞋,渾身散發著溫文儒雅學者氣息的中年男子。
雖然那頭黑髮因著歲月褪成了灰白,男子的眼角周圍也多了些細紋,但~他死也不會忘記……這頭禽獸!
「你……為什麼……」雙色眼眸爆出火光,他咬牙切齒地,彷彿一頭即將撲身過去將對方挫骨揚灰的野獸。
「我為什麼沒死是嗎?」男人接續了他未竟的問句,同時勾起了唇。那笑容很溫和,看在璃的眼中卻只覺得偽善到了極點。「雖然你的瞄準技巧很不錯,蓮……但是,總是有少數人他的心臟並不是在左邊,是吧……」男人笑著,緩步朝他走近。那閃著光芒的倒三角眼眸在他身上遊走,用一種舔舐著他的黏膩視線……關於過往的灰暗記憶一瞬間如潮水般湧上,璃想也不想地掏出另一把手槍,也不管那運行者會不會再次壞了他的好事—此刻他腦中除了『殺死這男人』之外,完全無法思考其他—槍口瞄準了男人的右胸,他俐落地扣下扳機。
奇怪的是,那女子這次並沒有擋下他的子彈—男人的右胸處開出了一朵血花,他原本平和的面容上現出了一絲猙獰……璃牽起唇,唇畔的弧度卻在下一秒凍結。
那被他打中的男人沒有倒下,仍舊一步步地朝他走來……雖說面容有些蒼白,但卻仍是隱隱含著笑……更有甚者,男人那被他打中的右胸口處,暴露出的筋肉與血管緩慢地蠕動、收束著,湧出的鮮血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原本鑲嵌在血肉中的子彈亦被緩緩推擠了出來,『喀』地一聲墜落在地面上。最後,除了那襲鐵灰色西裝上頭的破孔之外,男人再找不出一絲槍傷的痕跡。
這一切的過程,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