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那个师爷准备好,过几日去见程啸坤走个过场。”
从后视镜中瞥见雷耀扬再度闭上眼,坏脑应声后握紧方向盘便不再多话。
轿车在强劲雨势中缓慢前行,如履薄冰般,仿佛在开向一条永无尽头的不归路。
接近傍晚时分,雷耀扬在一片昏暗中乍醒。
他侧过身,感觉手臂上纵错的脉搏一直在突突跳动,像是有种熟悉温度徜徉在他臂弯里,又骤然不告而别离他远去。
持续的焦虑令他睡得极不安稳,几个钟头内,梦境里充斥着剑影刀光的血腥气,叫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可心底最挣扎那处,全是与齐诗允相关。
待意识逐渐清晰,当雷耀扬从床上坐起身时,才发觉身旁空无一人。
这一瞬,难以压抑的悲怆与落寞丛生。
如果傻佬泰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要如何面对她?
方佩兰伤心欲绝的模样犹在脑海,齐诗允哭到发红那对双眼依然令他痛心。
如若真的是雷义在背后策划对她父亲痛下杀手,如果她所遭受的颠沛流离,都与雷家有脱不了的干系,那他与她的这段情…是不是就将止步于此?
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灌,身与心都凉了个彻底,只剩下无尽的矛盾与焦灼。
雷耀扬抬眼,环顾这熟悉卧房,忽然很想要回到两年前那个暧昧黄昏。
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时他本就做好要跟那倔强女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定。而她好像也是同样的毅然决然,想要用那笔钱,斩断与他不清不楚的关系。
可最后,她却选择留下来,选择守在身边,照顾突发高热的自己。
湿毛巾抚过胸膛的体感犹在,轻柔的抚触令他心生暖意。或许是那一丝幽微又陌生的母性令他渴望又依恋,又或许是,他越是想要放手,却越是身陷泥淖。
脑海里,忽然想起齐诗允曾对自己说过,把她留在身边,是他这辈子最错误决定。
那今后,他是否还愿意一错到底?
抑或是,他能够在她知晓一切前,将这段关系及时止损?
满腹的疑问无从得到答案,却也害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当雷耀扬正一筹莫展时,床头手机响起,是已经安全回到雷宅的大哥雷昱明。
“昱阳,昨夜的事我都听爸爸的秘书说了,多谢你肯回来帮手……”
“那几个绑匪还在抓捕,我没有跟差佬提及程泰参与的事。还有几笔他取走的现金流向,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你自己…多加小心。”
即便兄弟两人没有面对面,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大哥的疲惫,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忐忑不安。
“嗯,我知。程泰那边我会解决。”
“今早我走时…他没醒,现在如何?”
难得听弟弟问及父亲,雷昱明心中深感欣慰。只是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他们父子缘浅,临到生命终结之时彼此才知悔过。
现在,他也只能无声叹气:
“讲实话,爸爸状况不太好……”
“医生刚才说…恐怕撑不过这两天。”
“你妈妈凌晨之前会到香港,若有空的话你就回来,后面有些事…大家还是要一起商量。”
雷昱明那头交代完,雷耀扬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僵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几日内,接连的事态变化实在太快,即便他已经提前做好几手准备,也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各种连锁反应。傻佬泰那番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如果求证后得知并不是谎言,他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毁灭性打击?
虽然自己心中极度抗拒,但他还是决定向前迈出一步:
“她几时到?”
“有些话,我想要跟她问个清楚。”
闻言,大哥在电话那头一怔,却也将雷宋曼宁抵港的确切时间地点如实相告。
对于父亲这位续弦妻子,他向来没有太多好感。但或许是母爱缺失的同病相怜,或许是看不惯异母胞弟在家中受到的冷待,所以自己总是对他格外照料。
如今雷义已是油尽灯枯,他自然希望雷耀扬可以回到家中,父子兄弟能共聚天伦。
“…昱阳,齐小姐那边,迟早会知道你同我的关系。”
“你要是改变想法想要脱离社团,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外浪荡。这么大公司,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这番话,说得自谦又语重心长,雷耀扬自然知晓雷义就此撒手人寰雷氏必将会面临巨大改变,但眼下他已被迫入局,早就没有退路可走。
“大哥,你暂时替我跟诗允保密吧。”
“你就快要从政,我是家族污点,平时没必要再同我多有关联。”
说完,这通电话渐渐落入无可奈何的沉默中。
雷昱明知他顾虑,思考再叁也不再多言。他只是在挂断前,看了看身旁病重昏睡的父亲,再次嘱咐弟弟万事当心。
眼看飞机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