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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3 / 4)

旁边包饺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晚上?早晨?他为什么躺在惠英嫂的床上?

他一下坐起来,惊慌地问包饺子的惠英:“怎?天还没黑?”

惠英嫂低着头没看他,说:“你问的是哪一天?”“不是过年吗?”

“年已经过了。”惠英嫂转过身,牙轻轻咬着嘴唇望了他一眼,“好些了吗?”

“这是早晨?”他惊骇地问。

“天刚明,你从去年睡到了今年……”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啊呀……这!”

孙少平这才反应过来,他昨晚上喝醉了酒,竟然在惠英的床上过了一夜!

这该死的酒碍…

一种说不出的羞愧使他一只手按住额头,在被窝里呆坐了片刻。

你这是怎么搞的!他谴责自己说。

但是,懊悔也来不及了。他已经在这里睡过了,而且睡得十分舒服,十分酣畅,十分温暖!

温暖……真想哭鼻子。想哭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干了一件荒唐的事。

当他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后,惠英却过来伸手在他额头上按了按,说:“头不疼吧?昨晚好象有点发烧,我还怕你病了呢!”

不知为什么,那种羞愧和懊悔的情绪渐渐在他心中消退。他反倒觉得,他在一刹那间,似乎踏过了那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痛苦的界线,精神与心灵获得了一种最大的自由和坦然。

这或许是他生命和生活的转折点。

他立刻用成熟了的男子汉的正常心里,接受了这无意间造成的错误事实。

他赶忙穿起外衣。现在他推断,他昨夜是醉倒在外间饭桌旁沙发上的。

那么,他难以想象,惠英嫂是怎样把他一百多斤死沉沉的躯体搬运到这个床上的,抱过来的?拉过来的?背过来的?

他当然不好意思问惠英。但他能想来,她是费了一番周折的。说不定明明也帮了忙。明明呢?他大概到外面玩去了……他下了床,沉默地来到外间。

他从地上的残痕判断,他曾呕吐过。真该死!他一定让惠英嫂忙乱了半晚上。唉,她昨夜睡觉了吗?在什么地方睡的?就在他旁边?

或许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少平有点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点着了一支烟。他现在重新又难受起来。不是因为醉酒——这已经过去了。他难受的是,这一夜他睡在惠英家,周围那些爱管闲事的邻居肯定会知道;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明明都会出去说孙叔叔在他们家睡了。又不能给孩子安咐说不能这样说!那他会在给别人说后再补充一句:叔叔不准你们说!

如果旁人知道了这事,惠英嫂肯定要受到讽言俗语的攻击。他真不该耍二杆子喝那么多酒!

在他这样思量这件事的时候,惠英已经把煮好的饺子给他端上来了,说:“你赶快吃!

八点钟还要下井。你是班长,不去也不行;要不然过个节,你也能歇息上一天……”惠英嫂看起来和平时一样,象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他感激她的这种看来平静如常的态度。

当她又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笑着挪到一边,说:“还敢喝?”

惠英也抿嘴笑了。她不再勉强他,只招呼让他赶快趁热吃饺子……少平匆匆忙忙吃了一盘羊肉饺子,七点半准时赶到了区队学习室。

尽管一夜荒唐使他情绪复杂,但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不能马虎了——他是班长,今天又是一九八五年的第一天,他要格外操心。这不,他在学习室布置生产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人还醉意十足。按规定,醉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不能让下井的;如果发现带班的班长就要受处分。但少平不忍心卡住他们,因为今天是元旦,赚双倍的工资,还有很可观的节日入坑额外奖金。只要他们能挣扎着下去就行了。不过,掌子面上可得要留心关照这几个家伙哩!

八点钟下井以后不久,头茬炮就放完。

少平一声喊叫,人们立刻从机尾的回风巷扑进了烂碴碴的掌子面。载柱、挂梁、棚顶,无比紧张繁忙的时刻来临了。

溜子隆隆的响声和地压造成的惊心动魄的“叭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样的时刻,即使是一个历尽艰险的老矿工也会感到心悸。

孙少平一边熟练而飞快地挂茬,一边低声吼喊叫骂动作迟缓的助手;同时还用眼睛留心观察另外的挂梁棚顶的情况。作为一个班长,最重要的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头脑和手脚高度灵敏,视野宽广,总观全局,于分秒之间闪电般处理随时都可能出现的突发性事故。

少平刚把自己负责的一荐梁挂完,猛然发现不远处末棚的碎顶上有一块大矸石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在一个协议工的头上——而这家伙却带着醉意独个儿在傻笑!他立刻箭一般蹿过去,连喊一声都来不及,便一掌把那个协议工打在了老坑里。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块矸石就哗啦一声掉了下来!他只感到脸一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大家一看班长倒在血泊中,都惊叫着围过来。安锁子一把抱起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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