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他只是想让这个强人不要处处拐着弯和他过不去就满意了。
进了公窑后,田福堂又给金俊武递上一根纸烟。他也没什么正经八板的话,就随便拉家常说:“唉,你父亲可是个好人哩!我们小时候,金先生冬闲了就在村里办冬学,教穷人家娃娃识字。我也跟你爸学过字,可头一天学了,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天生的不是个念书人嘛……”田福堂说着,就仰起头笑了。
金俊武在煤油灯上点着了书记刚才又递上的那支烟,也笑了,说:“我弟兄三个也一样。我歪好还跟上他识了几个字,我哥和我弟常让我爸拿铁戒尺把手都打肿了,可还是连一个字也没认下。”
“可惜先生去世太早了!”田福堂惋惜地说,“我记得好象金大叔晚年也是气管有毛病?”
“他就死在肺气肿上!”金俊武说。
“唉,我现在这气管病将来也说不定发展得象你爸一样。”田福堂说着便下意识地咳嗽了两声,脸上显出悲观的神色。“那是两回事。气管炎不一定就能蔓延成肺气肿。我爸到后来已经把病根子伸到心脏上了!”
正在他两个拉谈已故金先生及肺气肿的时候,小学教师金成和大队会计田海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水头已经下来了!”
田福堂和金俊武两个人一听水已经来了,把金先生和肺气肿早忘在脑后,跟着金成和田海民就往外跑。
他们来到公路边上,已经看见村后的河道在暗夜中闪烁着水波的微光。仔细一瞧,水头已经就在他们面前,象一条蟒蛇似的沿着干涸的河道刁钻地蜿蜒爬行——寂静的东拉河重新又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多么令人兴奋啊!四个人在公路边上撵着水头,一路小跑着向前村赶去。金成和田海民一边跑,一边向前面坝梁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呼喊着:“水来了!水来了!”
整个水坝上的男女老少顿时都沸腾起来了。人们一边加紧往坝梁上运土,一边兴奋地喊叫着,张望着后面的河道。水即刻就涌进了土坝中!
和水一齐到来的田福堂立刻命令启动两台抽水机!于是,人们的呼喊声,哗哗的流水声,和抽水机的马达声搅混在一起,使得双水村这个夜晚象唱大戏一般喧腾和热闹!
但是乐极生悲。约摸半个钟头以后,这喧腾和热闹突然又变成了一片紧张的唏嘘声。人们惊慌地发现,水坝里的水上涨得太快了。顷刻间已经涌满了大半坝,而且眼看着要涨到刚加添的新土上了!
情况明显地危险起来。人们再也顾不得欢呼水的到来,反而对这水开始恐惧起来!
田福堂、金俊山立刻喊叫让大家赶快加高坝梁。刹那间,所有的人都进入了一种疯狂的劳动之中。到处是紧张的喊叫声和铁锨镢头的碰磕声。
但是情况越来越不妙。坝里的水一会比一会上升得快!所有的人几乎已经拼上了老命,但加高坝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坝里水上升的速度了。
完了!谁都意识到后果会是什么样子,但所有的人又都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有些人已经不是劳动,而是在挣命,一边发疯似的挖土,一边累得嘴里呻吟着,有几个老汉已经蹲在一边哭开了!
田福堂心里象烧着火一般焦灼。他气愤地把孙玉亭和金俊武这些人喊叫到跟前,问他们倒究是怎么回事?玉亭说:“金富和金强不听我的话,在石圪节的坝梁中间豁开了一道口子……”水已经无情地漫上了坝沿,并且打起了第一个浪头,把最上面刚填上去的虚土冲掉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坝要垮了!”
人们立刻大呼小叫,夹杂着妇女和孩子们的哭声,纷纷从坝两边退到了高处。大家往后河道里一看:妈呀,水已经象山洪暴发一般,满河道涌下来了!
双水村的土坝顷刻间就象一道纸墙一般被汹涌的浪头冲垮了。东拉河震响着洪水的咆哮声,把人们的希望一卷而空!
所有的人现在都泪水汪汪地立在河两岸,眼看着这滔滔的水从他们的面前流过。水呀,你多么可爱,可你又多么无情!
半个钟头以后,洪水才落下了。
东拉河粗野地吼叫了一阵以后,慢慢地又安静了下来。
但是,河两岸的人却象从一场恶梦中突然惊醒似的,再一次骚乱起来了。人们现在才想到,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水冲走呢?或者更坏的是,有没有人被这洪水吞没了呢?
于是,两岸到处都传来了人的喊叫声。各家人叫各家人的名字。因为刚才水把人隔在了两岸,许多家的人都失散了。人们连鞋也不脱,裤子也不挽,纷纷淌过洪水落下的东拉河,跑到对岸去寻找坝冲垮以后还没照过面的亲人。不管这些人是否遭了难,但寻找的人先放声哭叫起来。河道里不时有人滑得仰面朝天掼倒在泥滩里,但谁也顾不了这些,爬起来又喊着,嚎着,跑向了对岸。
不久,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金俊武的弟弟金俊斌不见了!
金俊武一大家人已经在金家湾那面的河岸上哭成了一堆。据有人说,在最后加高坝梁的时候,金俊斌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