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悄悄把商夫人请过来,当真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瞥了她一眼,谢衡之又说:“结果你也不是很喜欢她,去找太子妃也不愿陪她。”
亦泠本就愣怔着,听他说这话,也无法否认,便闷着不说话。
好在谢衡之并未追问下去,他只是蹙着眉,眼里流出几分对商夫人的不耐烦,连言语也不客气。
“而且你母亲这才来了一日,便处处打听,不是个安分的人。”
听见商夫人处处打听,亦泠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
万幸的是,谢衡之似乎并不知商夫人究竟在打听什么,只当她是不老实,不想留在家里。
这才是他要赶走商夫人的真正缘由吧。
亦泠不由得松了口气,低声道:“娘……或许只是好奇。”
“这里是该她好奇的地方吗?”
谢衡之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了浴房。
不一会儿,淋淋水声响起。
再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亦泠的眉心彻底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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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衡之从浴房出来时,雨下得越发大了。
屋子里的灯依然亮着,只是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平稳又深长。
谢衡之知道,她已经好几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此时此刻,应当是她最安宁的时候。
他便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
直到雨声渐歇,他才伸出手。
指尖碰到她的寝衣时候,谢衡之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轻颤。
极轻地掀开衣襟,谢衡之盯着她洁白无瑕且没有丝毫疤痕印记的前胸,呼吸久久不能平复,耳边回响起了利春在书房说的那句话——
“只有那位……被你一箭射死在庆阳的亦家小姐。”
其实在利春说出那句话之前,谢衡之本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不相信一个已经死在他手里的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商亦泠。
他想,若是胸口没有箭伤,就不可能是死在庆阳的那个人。
于是他去看了,结果也如他所愿——
她的胸口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眼见为实,还有这张没有丝毫破绽的脸,他完全可以确定她不是那个女子。
那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亦昀?
为何又唤素昧平生的孟大夫为“云娘”?
甚至去年他从庆阳回京时,他漠视的种种细节,全都是指向她身份的证据。
这一刻,谢衡之不得不承认,即便有客观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里,为什么会变成了商亦泠的模样,甚至她为何没有箭伤,都不重要了。
他去执着于查探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下过雨后,夜里陡然凉了起来。
谢衡之站起身,走出了这间屋子。
在值夜的下人们的注目中,他在檐下直廊的坐凳栏杆上坐了下来。
下人们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这是做什么。
深夜里又不敢贸然说话,面面相觑一番,看着他微微伛偻的背影融在夜色里,最终都没开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门外。
直廊旁长着一棵茂密的早春梨花,已经开满了一簇簇细小的白花。
虽然雨停了,树梢上仍有雨水被风吹落,零零散散地滴在谢衡之的头上、肩上。
他对此毫无知觉,只是看着眼前迷濛的夜色,静坐不语。
随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彻底溃散,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如潮水般消退,清晰地显露出了残酷的真相——
她的敌意,她的反感,她的阳奉阴违,从来不是因为性情大变或伪装。
她只是恨他,恨透了他。
其实她的每一分抗拒都是伏脉千里的证据,却被他自负地忽视。
特别是前些日子,他甚至以为她所作所为都是羞赧、嘴硬,和口是心非。
甚至在松远县的那一夜,亦泠主动与他耳鬓厮磨时,他还以为自己终于撬开了她的心扉,只是嘴硬说着“要死一起死”。
原来她是真的希望他死。
无数个他会错意的瞬间,其实都是她真真切切的恨意。
思及此,谢衡之自嘲地笑了起来。
所以前天夜里争执时,她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那一句“全天下男人死光了都不会有你”是她从始至终从未动摇过的信念。
恨不得他去死的女人,怎么会在心里给他留一个位置呢?
他竟还刚愎自用地要她认命,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他也曾天真地想着,不管她是谁,总有一天她会爱上他,心无旁骛地爱他。
谢衡之用了一整夜的枯坐来承接漫天盖地的绝望。
当天边亮起一丝微光,而他的肩头落满了梨花时,他终于清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