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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7 / 8)

虫达一案后,他便暂且留了宋慈一命,想着借助宋慈之手,将与虫达相关的人和证据都挖出来。他想尽办法试图抹掉的证据,如今终于在他眼前化为灰烬,十年来的忐忑不安,至此终于可以放下。

但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执掌天下权柄,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这些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个地跳出来与他作对?为何自己身边尽是赵师睪这等溜须拍马之辈,如乔行简那般有真才实干的官员,明明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却总是莫名其妙地站到他的对立面?为何何上骐那样的忠勇之士,宁肯剃度出家,隐姓埋名,甚至抛却性命来行刺于他,只为报效虫达,却不肯效忠于他?更有宋慈这般心志坚定、身负大才之人,却终究不能为他所用……他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就那样看着宋慈,心中想了太多太多。

“你走吧。”不知过了多久,韩侂胄开口了,“你这样的人,与我倒有几分相像,杀了实在可惜。刘克庄、辛铁柱那些人,只要不再与我作对,我会放了他们。你走之后,我会一直派人盯着你。我在朝之日,或者说当今圣上在朝之日,你就别想再为官了。你所负之才,就留给下一朝吧。”

宋慈一心求死,静待刀剑加身,听得此言,睁开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韩侂胄。韩侂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唤入夏震送宋慈离开,尤其叮嘱不是送宋慈离开南园,而是送宋慈离开临安。他本人则站起身来,拾起那柄宝剑,独自步入后堂,只留下那一只已经冰凉的手炉孤零零地摆放在原处。

宋慈不再多言,向韩侂胄的背影行了最后一礼,转过身去,走出了归耕之庄。

临安城的这场雾,长久没有散去,直至正午将近,仍是蒙蒙的一片。

清波门外,西湖岸边,宋慈与桑榆告别,准备回建阳了。他没有回太学收拾行李,那些书籍衣物,已没有带回去的必要。宋巩已雇好了车,在城门外等着他。夏震带着几个甲士站在城门旁,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桑榆朝府衙的方向遥指一下,比画了见面的手势,脸上带着不解之色。

她是问为何不等刘克庄和辛铁柱出狱,见过面之后再走。他摇了摇头。他不愿对刘克庄和辛铁柱有任何隐瞒,可韩侂胄的秘密是什么,虫达留下的证据又是什么,他又不能对二人说出来。他心里明白,韩侂胄能放过他,不一定能放过别人,刘克庄又是他的至交好友,与之再有过多接触,难免韩侂胄不起疑心。所以相见不如不见,之前司理狱中那一面,就当是最后一面吧。他托桑榆等刘克庄和辛铁柱出狱之后,帮他带一句话,让他们二人永远不要去建阳找他。

除此之外,宋慈把所有的钱财留给了祁驼子。宋巩当年受虫达威逼,为了保护年幼的宋慈,不得不匆忙离开临安,没来得及报答祁驼子的救命之恩,更不知道祁驼子后来的遭遇,十五年后重回临安,才从宋慈那里得知了一切。宋巩很想再见祁驼子一面,当面感谢祁驼子的莫大恩德,但如今祁驼子身在狱中,他父子二人又不得不立即离开临安,这一面,也不知此生还能否见得。为救宋慈,宋巩带来了不少钱财,包括家中的全部积蓄,以及典当家当所得的银子。他明白这些钱财远远抵不得祁驼子所遭遇的一切,但他此时能做的只有这些。将来若有再回临安的机会,他一定会去见这一面的。

桑榆不认识祁驼子,宋慈请桑榆把这些钱财交给出狱之后的刘克庄,让刘克庄代为转交。祁驼子的恩德,宋慈会一辈子铭记,还有因他入狱的叶籁、欧阳严语等人,他会始终感念在心,至于韩絮的死,恐怕他终此一生,也不得释怀了。

桑榆还有行李留在梅氏榻房,要等收拾完后,才会离开临安返乡。临别之际,她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取出,轻轻放到了宋慈的手里。那是一个半尺高的人偶,是她为了感谢宋慈的救命之恩,用了好长时间亲手刻成的,之前因为宋慈突然入狱,她一直没有机会送出。

那人偶是照着宋慈的模样刻成的,还细细地涂上了颜色,形神兼具,惟妙惟肖,活脱脱便是一个小宋慈,只不过与宋慈平日里的不苟言笑比起来,那人偶弯起了嘴,大方地笑着,多了几分可爱。

宋慈将那人偶握在手中,看了又看。他道一声“多谢”,向桑榆告了辞,登车而去。

尾声

重回建阳,已是二月中,宋慈离开一年,家乡的一切都没变样,可他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不久之后,桑榆回到了建阳。桑榆告诉宋慈,他离开临安后的第二天,刘克庄、辛铁柱、祁驼子、欧阳严语和道济禅师等人都被释放出狱,连叶籁也免罪获释。桑榆把宋慈留下的钱财交给了刘克庄,请刘克庄转交给了祁驼子,也把宋慈的话转告给了刘克庄,刘克庄先是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桑榆比画手势问刘克庄笑什么,刘克庄说是因为高兴。其实在刘克庄的心中,最在意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而是宋慈的安危。只要宋慈平安无事,对刘克庄而言,那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刘克庄还笑着对辛铁柱道:“宋慈这小子,一辈子那么长,他说永远不见便不见吗?”

刘克庄又拉上了辛铁柱和叶籁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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