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或者是单纯的喜欢?
我听见汽车还在疾驰,风吹进摄像机的话筒发出呼呼的响声,呼呼的响声传入我的耳朵又变成了风,钻进我的脑袋里盘旋着不肯离去。眼前的黑暗开始急速旋转,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想捂住耳朵,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我又不能那么做。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被卷进眼前的黑色旋涡之中,粉身碎骨。我就那么闭着眼睛,任凭它越转越快。直到房间里安静下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和风声都停了,黑色旋涡转动的速度才渐渐减慢。等到它静止不动了,我才敢睁开眼睛。画面里高瘦男人把小猫的尸体放进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又轻轻地盖好盒盖。他抱起盒子,转身面对镜头。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悲伤,令人费解的悲伤。画面黑掉。我缓缓地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房间里一片黑暗,身边人沉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我站起来,不看任何人,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地下室,走出别墅。外面的太阳很大,很亮,很热,很晃眼,晃得我有些眩晕。我干呕了几下,吐了两口酸水。用力地呼吸数次,心中的刺痛感和吸附在肌肤里的阴冷黑暗才渐渐散去。如果说使一处比另一处更痛也算是缓解另一处痛苦的办法,那么这几个人,包括佳萌在内,他们的心里要有多少疼痛?还是说,他们就是喜欢暴力热爱杀戮?我的腿在微微颤抖,我不得不坐到别墅门口的台阶上。我后悔了,也许我真的不该来。佳萌回来之后,我要如何和她说起这件事儿呢?这个视频是高瘦男人录制的,是不是她也录制过类似的视频呢?还是只是观看?这两者又有多大区别呢?
虐猫——我十分不情愿使用这个词——与她的失踪有关吗?
“是不是后悔来了?”章白羽站到我身边。
“是。”
“难以接受吧?”
“每次聚会都看这种视频?”
“不一定。也看电影,有时候吃饭唱歌,大部分时间看视频。有时候拍视频。”
“所有人都参与?”
“你指什么?”
“拍视频。”
“那倒不是,有时候是一个人动手,其他人看,有时候是大家一起。”
“她也动手?”
“要我如实回答吗?我不太会说谎。”她已经回答了。
她为什么会参与虐猫呢?我想不通。她喜欢小孩儿。路上看见温驯可爱的小狗也要停下来逗一逗。看电视剧看电影看书会哭得稀里哗啦。家里厕所的角落有只长腿蜘蛛,我要把它打死,她拦住我说算了,让它住在那吧,还可以抓抓小虫子。
“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吧?其实,她很少动手。真的。”章白羽坐到我身边。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指什么?这个群,还是这么做?”
“这个群。”
“三年前吧,大概。”
“她一开始就加入了?”
“算是吧,但她真的很少动手,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
“佳萌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走吧,有什么问题路上说。这太热了。”
她站起来,我也站起来。
“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就行。”
“走吧。我开车了。”
我迫切地想离开,越快越好,也就没再拒绝。
她驾驶一辆宝蓝色的奥迪a3。
“你是回家,还是去哪?”坐上车之后,她问我。
“回家。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了。”
“直接送你回家吧。我也回家,顺路。以前聚会结束佳萌都是搭我车。我知道你家住哪。”
“谢谢。麻烦你了。”
她笑笑。
“你们聚会还没结束吧?”
“中午要一起吃饭。我不去了,回家睡觉。上周一直加班,严重缺觉。”
她开车很快,几乎一脚油门,汽车就到了小区门口。
“我无意冒犯。看视频的时候,有快感吗?”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没有。”她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还要看?觉得刺激?”
“刺激有一点,但更主要的是觉得必须这么做。”她扭头看了我一眼。
“必须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感觉就像……”她想了想,“就像有时候必须长出一口气。或者,这么说吧,就像是有一条虫子。在我的脑子里。看不见的,长得像蚯蚓,灰溜秋滑不唧溜的,没有眼睛,很丑。本来它很小。它以一些坏东西为食,坏情绪坏事坏人,都可以。比如我看见有人打架,它就长大一点。我也不明白它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它总是在一点点地长大。直到某个时刻,它占据了我的整个脑子。那时候它就像个肿瘤,而我就必须给它做个手术,不然我的脑袋就会爆开。所谓的手术,就是我必须找一只猫。就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