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升轻轻地道:“好”。
这话落地,二人之间便沉默了下去,一时也没人再开口,只听得到殿外时短时长的蝉鸣声和蟋蟀声。
秦瑶将背影对着他,手搭在面前的书架之上,指甲掐进书架中,好半天,是她先出口打破沉默。
“夜已经深了,我们要上榻安置吗?”
秦瑶转身欲走,月白色里裙贴着腰,勾勒出柔媚的身段,她才动身,却觉后背贴上来一个男子的胸膛,让秦瑶一下从头皮都脚,都紧张得绷住了。
秦瑶面向书架,男子温和的气息从后柔柔拂来,他身上的水沉香与她的洛儿香交融在一起,混出来的香味道非但不难闻,反而意外地沁人。
暗夜里,两种香的气味在慢慢纠缠。
秦瑶后颈僵住,害怕他下一步动作。
谢玉升脸靠过来,俯耳道:“等一会上榻,先与你把事情说完了。”
秦瑶问:“什么事?”
“那毒是碧微下的,你知道了?”
闻言,秦瑶眸光垂下,眼睫掩盖住眼中不明的情绪,声音低低的:“知道的。”
她心有失落,难以接受朝夕相伴当姐姐的人,竟然心肠这样狠毒。
秦瑶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顾念碧微是我身边的人,特地来问我一声,没事的,你想怎么处置她,她既然敢给你下毒,就是弑君之罪,按律当诛。”
皇后娘娘虽然心地善良,但也是明事理的。
谢玉升本以为秦瑶会心软,得了这话,略有意外。
他继续道:“第二件事,便是三日之后的祭祀大典,须得言行谨慎,千万不能出错,礼部这几天,应该人来教你大典上的礼仪。”
秦瑶回过身来,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礼部侍郎已经把所有东西交代给我了。”
她问谢玉升:“那你失忆了,可还记得那些礼节?到时候我在你身边,你若记不住,我会提醒你的。”
谢玉升怔了一下。
他本是担心,秦瑶记不住那些繁缛的祭祀仪式,到时候恐怕坏事,谁曾想她竟然反过来操心他。
不过在秦瑶的注视下,谢玉升抬手,捂住头,眉心皱起,道:“没有恢复记忆,这几天额穴突突直跳,偶尔也会泛疼。”
秦瑶踮起脚道:“哪里疼,让我来看看。”
谢玉升微微倾身,将头靠过去,给皇后娘娘看。
温柔的月色入窗,笼罩住这一对少年夫妻。
皇后娘娘看了看他的额头,目中流露出关心,道:“你又是失忆,又是中毒,还要每日处理国事,身子受得住吗?”
正说着,谢玉升轻轻咳嗽了一下。
秦瑶赶紧拉住谢玉升的手,带他往榻上走。
她道:“快歇下吧,已经很晚了,不要再折腾了。”
皇帝陛下听出她的关心,想起她小册子上担心他不行的话语,倒也没说什么,只默默记在了心里。
三日之后,六月二十六,天晴阳艳,万里无云。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
江水碧波荡漾,一条巨大轮船停泊在湖畔边,两条云梯从轮船上伸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湖畔上立着文武百官,衣冠整齐,挺挺而立,正遵循着礼部引导,依次踩上云梯,往游轮上走去。
崇明二年的祭祀大典,即将在这里进行。
按照典礼,轮船会在清晨时分出江,一路顺着江走,到了正午时分,巨轮在江心停下,由钦天监监正,诵读《祝文》,宣告祭祀之礼正式开始。
今日天光极好,江面波澜无波,日光拨开云层,在巨轮上投射下一片金光,如鎏金烟雾,万分壮观,实在是祥瑞之兆。
众人见了这等祥瑞之兆,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秦瑶早在众人来之前便上了船,眼下她坐在二楼的一间舱房里,正由着宫人替她上妆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