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夜宴。不同于每月十五的家宴,中秋夜宴更是朝中诸臣携亲眷家人进宫同享天恩的场合,朝中重臣、宗室亲贵皆会入宫赴宴请安。
秦王早早地递牌子进了宫,陪着母妃一同来到九州池上。
身形高大的秦王殿下微微欠身扶着萧贵妃下步辇来,萧贵妃近来总是恹恹的,慢吞吞的声音传到秦王耳边,便像是剪至瓶中久无人照顾而失了水分的干花。
“华仪近些时日没来宫中,听御前的人说……是病了。”
秦王搀着母妃站稳,也淡淡地回道:“是吗。那今日华仪可递了牌子进宫?”
“不知。如今不是本宫掌宫中事务了。”
起先萧贵妃在长信殿哭闹了一月,再又消沉着过了一夏,如今竟然完全不似从前艳光。
“父皇最是心软慈恩,母妃这样一味冷下去,不是办法。”
正往摇光殿去,一路上宫人来来往往,见了萧贵妃和秦王亦是恭顺行礼,可萧贵妃看来却和从前很是不一样了。周贤妃在不远处瞧见了这边而来的母子俩,连忙走过来行礼。
“臣妾等贵妃娘娘许久了,还怕贵妃娘娘不愿意来呢,请贵妃娘娘随臣妾入殿罢。”
周贤妃年纪轻,说话总是俏皮,在宫中人缘向来不错。如今宫中事务交由周贤妃和姜淑妃打理,姜淑妃是齐王的母妃,而周贤妃却未曾生养皇子,由她来迎接失势的萧贵妃总是要比姜淑妃合适得多的。
“你先去罢。”萧贵妃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前殿忙自己的事。
秦王点点头,恭敬地对周贤妃行礼问候了一番后便先告退了。
前殿因有朝臣亲眷更显热闹许多,宫中特意设了船舶以备客人们在九州池上泛舟游览,秦王笑着同熟识的大臣行礼问候,一番攀谈下来没瞧见华仪公主,却先瞧见了向来看不太顺眼的皇弟齐王殿下,挤眉弄眼地冲他笑着。
“什么事笑成这样?怎么,驭随要娶王妃了?”
“还得是皇兄会挤兑人,”齐王笑着跟他勾肩搭背起来,下巴抬了抬指着不远处,“喏,魏国公府的小公爷。”
“小公爷?魏国公府哪里来的小公爷?”秦王狐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魏国公夫妇二人身后跟着一位稚气的少年人,高挑纤瘦身量未足,眉眼之间稍显局促,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大场面。
齐王笑着拍了拍皇兄的肩头,偏头瞧着那少年人笑着说道:“皇兄不知道?我还以为皇兄在御前营很该听说这种将门逸闻呢。听说是荣家旁系的孩子,之前一直养在魏国公夫人膝下,刚刚过继到本家来了,估计今年年关前就会册封成魏国公府的继承人了。”
“过继到谁的名下?不会是荣老将军吧?”
齐王嗤笑一声:“当然不是。荣老将军可是国丈,记在荣老将军名下我们俩还不得叫那小子一声舅舅?过继到荣家少将军名下,算是华仪的……表弟了。”
秦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齐王忍不住喟叹:“是啊,谁能想到,世代名将威名赫赫的魏国公府,从前尚有一门九子从军行的美谈,如今竟然到了要过继旁系子孙来继承爵位的地步,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荣皇后在时我们都得叫一声母后,现在华仪的表弟也是我们的表弟嘛。”两人此时竟然难得地能达成合意,秦王兴致颇浓地招呼道,“走,瞧瞧去。”
两人走到魏国公夫妇身前,拜行一礼。
“魏国公大人安,魏国公夫人安。”
魏国公府自开国以来世代战功忠心耿耿,本就地位尊崇。正治一朝,魏国公府小姐入宫为后把持朝政,便是宗室亲王见到魏国公也是要恭恭敬敬行礼的。
“二位殿下不必多礼,”魏国公颔首笑着把身后的少年郎引至身侧,“还不快向秦王殿下齐王殿下行礼。”
少年郎乖顺地行礼道:“拜见秦王殿下、拜见齐王殿下。”
二人故作懵懂不知,齐王殿下扶起少年郎问:“免礼免礼,还请魏国公大人介绍一番,这位小公子是?”
“哦,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他阿爹随我出征替我挡了一箭,于老臣有大恩,这孩子便养在老臣府中,如今已及束发之年,老臣想着也该带出来见见这神都的世面了。”
秦王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少年郎的眼眸,只触及一瞬,少年郎便匆匆垂下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秦王勾唇笑起来问道:“既如此,还不知这位小公子姓名是?”
少年郎再行一礼:“回殿下,小人姓荣,名静渊。”
“我等自幼皆蒙皇后垂爱,既如此,不若让这位小公子与我们兄弟二人同游一番,我们也定当好好护着小公子平安。”
魏国公笑着摆了摆手:“秦王殿下说笑了,这孩子如何能让两位亲王护佑,只当是跟二位殿下一同前去,做二位殿下的随从罢了。”
齐王也道:“哪里哪里,荣老将军养着的孩子在父皇心中定是比我们这些个不成器的好得多的,小公子便随我们一道走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