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耳朵出。
“见礼的规矩王妃可还记得?”明笙压低了声音。
晋王府的阵仗确实大,早起她刚敲了门,一行五个小宫女便持着面盆手巾跟上了,进了室内直溜溜那么一站,中间分隔的距离都像是拿尺比好了。
“我省得。”撄宁勉力撑开了眼皮。
按说官家子女,规矩方面应该没什么可操心的。
但撄宁情况不同。
阿娘生育她时,姜太傅正在泸州府任监察史。算命的说她命盘逢南而吉,遇北则凶,小儿年幼不能克化凶吉。
是以姜太傅调任回京时,暂且把撄宁留在了泸溪老家,就这么顺风顺水的长到及笄,才被接回燕京。
泸州有运河贯通南北,是商贸往来繁荣之地,无宵禁,兴坊市。
姜太傅去接人的时候,撄宁已经敢女扮男装上街和制衣坊谈生意了。
她在戏园子打听的消息,只身找上蕲州客商,买卖苏绣料子,出的价比市面上高,但货也精细,专攻那些个高门大户的富家小姐,抛去水运的银钱还能净赚两成。
也不是没人瞧出来过,但只要能赚钱,谁管你是雌是雄是神是鬼?
总之,撄宁琴棋书画四艺尽荒废了,算数装样倒是一把好手。
回燕京在深闺中养了两年,瞧着是收敛规矩了不少,但芯子还是那个芯子。
撄宁应完便磕着眼,由着明笙念经似的再重新絮叨一遍。
宋谏之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那只冷面寡言的小东西垮着肩,没长骨头似的,听见开门声面皮一颤,肩膀微微抬了毫寸又垮下,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他这厢起了兴,撄宁却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直骂晦气。
逢南而吉,遇北则凶。
不知那位道长现下人在哪儿,能不能再给卜一卦,她可真是碰上最大的凶兽了。
青梅
咸福宫。
撄宁去承乾宫见过礼,秉承着说多错多的信条,她全程就没抬过眼,眼神粘在了地面上,除了拜词就应过两个“是”。
宋谏之偶尔瞥她眼,唇角浮着一抹笑,目光却犀利到叫人无所遁形。
听见崇德帝要留晋王说话时,撄宁以为自个解脱了,结果刚出门就被皇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叫了过来。
说是妇人家的说说体己话,一进门撄宁行礼的动作就没停过,半晌,众人才依身份排好了坐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开始话头是围绕着撄宁这个晋王妃,不管她人说到什么,她嘴角都挂着微笑,不慌不忙的颔首应是。
一字箴言走天下,倒像是个教养得体的名门淑女。
室内吊着一并银丝蒂熏香塔,呼吸间都是令人舒心的清甜。撄宁浑身上下都隐隐泛着酸,肩背都打不直,随着时间推移悄无声息的垮了下去。
“听说晋王妃幼时住在南方?”开口的是五公主昭华,撄宁能认出来全靠她那个鎏金冠,瞧上去比她昨儿戴的婚冠都大,张牙舞爪的顶在头上,看得人牙酸。
撄宁下意识微微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是个问句。
她维持着颔首的姿态抿嘴一笑,接道:“是,妾身幼时住在泸州老家。”
“难怪……”昭华公主一脸欲言又止:“说起来,我九弟虽是在燕京长大的,但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时的往外头跑,阖宫上下跟他处得来的就只有苏婳了。”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淮南王府的郡主身上。撄宁也好奇的看过去,准备瞧瞧晋王的小青梅。
相貌妍丽的少女被看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柔声道:“过去的事情了,当初年幼不懂事,现在晋王他…”
她抬头正和撄宁对上视线,咬了下唇,目光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愁思:“晋王他已有良配,公主切莫打趣我了。”
这苏婳郡主撄宁之前见过,就在国公府的雅集上,听闻一曲动京城。
她回想下宋谏之的作为,这晋王除了一张脸生得出色,但行为举止着实恶劣到没边儿。
配不上。
撄宁心中暗暗思索,面上神色却不变,八风不动似的。
昭华公主眼神扫过撄宁,见她神色不变,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甘心的又点了把火。
“既是幼时的事,说说也无妨,当初皇后娘娘还说给你俩定亲呢,现在看真是物是人非了。”
皇后适时打了个圆场:“可别说茬话了,今儿最紧要的是咱们晋王妃,晋王对你可好?”
撄宁忙着听八卦,没成想话题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她长睫轻扇:“晋王待妾身…好。”
说到好这个字,她犹豫了下,不过是初见就扬言剜了我舌头洞房花烛夜威胁我把小命系在裤腰带上看他心情活命罢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说完,她抬眸看了眼苏婳。
那小郡主嘴唇已经咬到发白了,脸色有些难堪。
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