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大殿下兴奋之言,其余将士亦在席间举杯欢笑,一时之间,整个西蟒军营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以至于今日把脉时,那医官竟十分不本分地抬起头,偷偷打量这位貌美的“沈氏遗孀”。
见状,宋识音心中恼怒万分,她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抬起脚,直朝那人心口踹去。
那人眼神猥琐,看得她怒不可遏:
“看什么看!再敢乱看,当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被大凛女人踹了一脚,那医官自然愠怒至极。男人扶了扶帽子,灰头土脸地自地上爬起来。正准备怒骂,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是大皇子。
那名蓝瞳男人。
来者不止是他。
他身后亦跟了这一批将士,身形魁梧,腰间各佩宝刀,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状,郦酥衣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刻,对方目光径直落了过来。
大皇子抬抬手,屏退左右医官,那眼神中带着算计,只瞧了郦酥衣一眼。
面上登即露出奸诈的笑容。
“沈夫人。”
郦酥衣心下微惊——他竟会说中原话。
“沈夫人,这几日在孤这西蟒大营中,不知过得可否安好?”
男人中原话说得有些许蹩脚。
“既如此,不知夫人可否愿还孤一个人情。”
她心中警惕,往后退了退。
只见他眯着一双满是算计的蓝眸,笑道:
“孤自知夫人与沈顷恩爱情深,如今沈顷退至通阳城,闭门不开。不知沈夫人可否帮孤一个小忙。”
“帮孤——劝说沈顷,打开通阳城大门。”
096
什么?
郦酥衣抬起头。
春风拂起男人衣角,蓝瞳之人面上虽是带着笑,可那笑意却是分毫不及眼底。初春寒风浸冷,西蟒皇子眼神愈发寒冷凌冽,那目光宛若尖刀,一寸寸,直朝郦酥衣面上横刺而来。
他的言语,他的视线。
无一不是在逼迫郦酥衣——要她逼着沈顷大开通阳城城门。
要她去——通敌叛国!!
她紧咬牙关,往后倒退半步。
少女右手紧攥成拳,藏于袖中,瓷白清丽的小脸上,分明写着坚定与决绝。
她不可能受西蟒皇子蛊惑。
不可能去逼迫沈顷,弃通阳城于不顾,置城中百姓于水火。
西蟒大皇子的手腕,郦酥衣略有耳闻。
他阴险狡诈,心肠歹毒,视百姓生命为草芥。
她曾听闻过,西蟒皇子攻占他国城池后,草菅人命、大肆屠城之举。
身为侵略者,身为野心勃勃、毫无人性的侵略者,他根本不顾外族人死活。
郦酥衣不敢去想——
倘若真叫对方攻占了通阳城,那些通阳城的百姓,又会如何。
她对通阳城有着很深的感情。
长襄夫人、郦酥衣、大娘王氏……她在通阳城接触过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淳朴、善良,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平民百姓。
西蟒皇子一旦夺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所面临的都只会是一个下场。
一想到这里,郦酥衣牙关咬得愈紧,浑身几近颤栗。
令人意外的是,大皇子并未逼迫她。
对方只轻飘飘睨了她一眼,男人双瞳幽蓝,眼底闪过一道锋利的、势在必得的冷光。
郦酥衣被人送回了军帐。
初春多雨,西蟒亦是如此。
此地虽说黄沙漠漠,可初春到时,仍会带来大雨瓢泼。此地的春雨与京都大不相同,京都初春的雨向来都是细润而温情的,淅淅沥沥,润物无声,轻柔地将一片片绿意唤醒。
西蟒的春雨却带了几分野蛮。
还未反应时,这场雨便瓢泼而下。倾盆的雨水将西蟒上下浇得一片灰蒙,亦将人一颗心,浇灌得万分惊悸慌张。
她坐在帐里。
宋识音与她并肩,听着帐外摇晃的风雨,温声安慰。
沈顷带兵退回通阳城。
准确的说,是沈兰蘅,无能无用的沈兰蘅,带兵退回了通阳城。
时至如今,郦酥衣仍旧不能接受——沈顷与沈兰蘅,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他们相差那么多,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雨水扑簌,送来通阳城那边的风声。
春风愈发浸冷,生着寒,落在身前婢女清丽的面庞上。
闻言,柔莎将下巴抬得愈发高了,她眉飞色舞,洋洋得意道:
“我们大殿下占据了玄临关,如今关上的旗帜也已经换作我西蟒军旗。下一步我们便要沿着玄临关乘胜追击,一路打到通阳城去,立志歼灭大凛这一批落荒而逃的贼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