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囔几声,接着又咔咔咳几声。
“你喝点水。”赵母嫌他咳得烦人。
“水凉了,我怎么喝?”
隔着一道门,老两口的说话声嗡嗡发闷,赵西平站在檐下望着天,大概是夜里脑子迷糊,他恍然想起小时候,小的时候夜里出来撒尿,听到爹娘半夜不睡觉,躺在床上抱怨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饭量大,一年到头攒不到钱,全填肚子里了。那时候的絮叨声让他不安,现在的絮叨声却让他有些踏实。
推开门,一股寒风涌进来,隋玉嘶一声,她拉起褥子蒙着头。
“喝水吗?”赵西平问。
“不喝。”
“小崽醒了吗?”他又问。
“没醒,他睡得沉。”
“嘻嘻。”装睡的小孩偷笑一声,他拱在被窝里问:“爹,雪下的大吗?”
“还没落雪,现在下的是雪籽,像一颗颗小石头。你喝不喝水?”
小崽咂咂嘴,说喝。
赵西平又出门,他打开大门出去,快步跑去西厨,厨院的大门没落锁,他抽开戳在门环上的棍子进去。
草垛下睡的两只大黑狗竖起耳朵,迅速从草垛下钻出来,又悄无声息靠近。
两道哈气声靠近,赵西平回头,借着火光看见两只黝黑的狗头,还有晃动的尾巴。
“把我当贼了?”赵西平问一声,“够警惕,明天杀猪给你们吃大骨头。”
锅里的水烧开了,他舀两碗,赶着狗又出去。
“爹,有热水你喝不喝?”赵西平隔着门问。
赵父一听这话就精神了,他披着袄子下床,高兴地嚷嚷:“我就咳两声,你娘就是事多,喝不喝水都行,你都听见了?这老婆子,忒折腾人。”
赵西平把碗递过去,门都没进,脚尖一拐就走了,顺带说一句:“小崽渴了。”
老头子的脸垮了半寸,他关上门,一口气喝完半碗热水,嘀嘀咕咕说:“老子沾了孙子的光。”
小崽抻着脖子喝几口水,解渴了赶忙躺下去,他冻得嘶嘶抽气。
赵西平把没喝完的热水递给隋玉,隋玉接过碗一口气喝干净。
“还喝不喝?”他问。
“不喝了。”
“真不喝了?”男人笑着打趣,他放下碗出去关大门。
在外面晃一圈,他身上凉得像冰坨子,一进被窝,并头躺的母子俩都嫌弃他。
“娘,我爹摸我。”小崽小声尖叫,“他的手好凉。”
“别动别动,被窝里的暖和气快散完了。”隋玉压住被角,腿在被窝里朝男人踹去,却被他逮个正着,两腿钳住她的脚。
“不睡了?”她在黑暗中瞪他。
“你睡得着?”
睡不着,人在半夜醒来总是很清醒,尤其是在喝过水说过话之后。她烦他,伸手过去掐一把,说:“都说不喝水了,非得让我喝水。”
“我可没逼你喝。”赵西平笑。
“碗都递我嘴边了,还没逼我喝?让我喝你儿子的剩水。”察觉他身体回暖了,隋玉把趴在她怀里的孩子塞过去,“去跟你臭爹睡。”
“我爹才不臭。”
赵西平哈哈笑,气得隋玉翻白眼。
“下雪了,明天杀两头猪。”赵西平说起正事,“圈里有四十三头猪,一个月杀十头,过年的时候多杀五头,等到明年开春,猪圈又空出来了。”
“行,我也想大口大口吃肉了。”只有自家杀猪,隋玉在炖肉吃肉的时候才不心疼,因为不是出钱买的,吃肉也不用钱衡量,吃的时候才爽快。
“我也想大口大口吃肉。”小崽学舌。
“还不睡啊?”隔壁敲墙,赵父的声音里夹着不耐烦,“大半夜的,一直说个什么劲。”
赵西平之前的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他又有些烦,实在是扫兴。
“睡觉。”隋玉躺平,她掖好褥子闭上眼睛,说:“今晚你俩抱着睡,别来烦我。”
不行,小崽爬过去,就要贴着她睡。
“不是说你爹不臭?”隋玉拉起褥子蒙着头,躲在被窝里说话。
小崽窃笑两声,他凑在隋玉耳边悄悄说他撒谎了。
“赵明光,我听见了。”赵西平冷哼,“嫌我臭,明年你去跟你舅舅睡。”
小崽不吭声,他闭眼装睡却睡不着,安静不了一会儿,又哼哼唧唧要撒尿。
门开了,一连串脚步声在院子里回响,赵父翻个身,小声嚷嚷说:“再折腾一会儿天亮了。”
赵母懒得搭理他,下雪天又没什么活儿,早上晚起一会儿又耽误什么了?这死老头子就是没事找事,老三又给他好脸色看了。
飘落的雪籽变成雪花,夜静了,人也陷入沉睡。
天光大亮时,鸡都嫌冷还趴在窝棚里,赵父开门出来了,他在院子里又是驱赶墙头的鸟,又是催着老婆子起床,一大早闹得大家都睡不着。
赵西平板着脸开门出来,一声不吭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