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秃又坐一会儿,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他开口问:“这消息可准?若是可靠我可就说出去了。”
“从西边过来的胡商传来的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年长的客商朝隋玉挥手,“老板娘,可有蒜?给我来几瓣。”
“蒜苗都长出来了,哪里还有蒜。”隋玉走到墙角翻了翻,说:“倒是还有几瓣,已经出芽了,还吃不吃?”
“拿过来。”
隋玉送过去,打听道:“大伯,您可晓得领兵的将军是谁?”
“这倒不清楚,再等等,过不了几日,消息就会传过来。”客商抬眼看她,他打量一番,轻佻道:“仰慕领兵的将军?还是是老相识?”
隋玉明白他是误会了,她敛了笑,退回到炉子后面,说:“我男人跟着常校尉西征去了,我不清楚他在哪路大军里。”
客商一改之前的轻佻,正色道:“是我冒犯了,小阿嫂多等几日就有消息了。”
结账的时候,客商多给一把铜子,算是赔礼。
如客商所说,随着胡商入城,战场上的消息迅速传进千家万户。隋玉开门做生意,每日都能从客人嘴里听到新鲜的消息,她也打听到我方领兵的将军不姓常,此次出兵的除了我朝,还有乌孙的大军。
此时,扑空的汉军正在原路折返,而常校尉率领的五万乌孙大军抄道北上,行军半月,追上了拔营逃跑的匈奴军队。
晴朗的天空下,厮杀声震天响,乌孙的军队截断了匈奴撤退的后路,匈奴骑兵奋起厮杀,试图撕破包围圈杀出去。
赵西平立在骆驼上,他混在乌孙的骑兵里,身披甲胄,手持弓弩射杀面目狰狞的匈奴骑兵。周围的人不断倒下,贫瘠的沙土被鲜血染透,绝望的哀嚎声掩盖在武器相撞的厮杀声里,骆驼被腥甜的血气刺激到,它乱了步子,后蹄乱蹬,有人靠近就奋力踹去,一口锋利的牙齿撕咬靠近的马匹。
赵西平拽紧缰绳,他抽空吹个口哨,膝盖轻拍骆驼的肚子,然而骆驼已经失控,往日温顺的骆驼不再听令,横冲直撞四处乱跑。
赵西平匆忙观察一番,他俯下身贴着骆驼的驼峰避开砍来的军刀,抬眼间看见一张汉人的脸,脸被划破,鲜血淋漓,眼中的狠意惊到他。来不及多想,他脚勾着缰绳扭身拉开弓弩,下一瞬,翻坐在隋文安身上的匈奴后背中箭,砍下去的刀失了力道,劈在地上。
隋文安掀翻身上的人,他丢下手里豁口的菜刀,捡起落在地上的军刀,朝军旗摇荡的方向杀过去。
斩将—夺旗
一个匈奴骑兵中箭栽下马,赵西平趁乱抢夺膘肥体壮的战马,地上匈奴的弯刀刺来,他俯身快速从马腹下穿过。弯刀刺到马腿,军马受惊,蹬蹄狠狠踹过去,马蹄正中头颅,匈奴扭断脖子倒地吐血。
受惊的战马飞奔,赵西平拽着缰绳两腿快速疾奔,背负弓弩,手握锋利的军刀,借着战马的掩护,一路收割人头。持刀的手臂在击杀下变得酸软,腿脚也跟不上战马飞奔的速度,浴血的男人几乎是被狂奔的惊马拖着走。
一支羽箭从半空中落下,刺破长空扎进马腹,战马吃痛嘶鸣,急奔的速度慢了下来。赵西平趁机挣脱手上勒的缰绳,倒地翻滚,避开踢踏的马蹄,拖着倒地的尸体抵挡劈下来的弯刀,又斩杀两名匈奴大兵,他快步跑向不远处的石堆。在呼啸的热风里,急促的喘息让他双眼发晕,持刀的手臂酸疼垂落,艰难爬上石堆,嗓子眼干涩发紧,嘴里涌出腥甜的血味。
嘶鸣的战马,沸反盈天的厮杀声,远处的战鼓一声比一声急促,赵西平躲在石头后面呼哧呼哧喘气,他抹去脸上的汗,满手的血映入眼底,或许是别人的血,毕竟他感受不到疼。
发紧发晕的头脑逐渐清明,赵西平数了数箭筒的箭,手指捻过最后两支刻有痕迹的箭杆,他探出身看向下方的战场,尸山血海不为过,狼烟四起,混着弥漫的尘沙,天地变色。
发颤的手臂抽出两支箭簇,羽箭上弩,凌厉的破空声飞速落在挥刀的匈奴骑兵身上,被踢下马的乌孙将领得以喘息,迅速补上一刀,将人拽下后翻身上马。
远处记录战功的功曹飞速在木板上添上一笔,目光望向攻向匈奴将旗的一波士卒。
战场上有四大军功,先登、破阵、斩将、夺旗。隋文安以流浪商人的身份半道跟着汉使混入乌孙的军队来到战场,他目的明确,就是为了立功。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解,想要挣下不被人抢夺的军功,唯有夺旗能勉力一试。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兵卒不在少数,先仆后继攻向将旗竖立的方向,一波波倒下,后来的人踩着地上歪倒的尸体一步步前进。
砍死一个守旗人,隋文安甩掉淌到手上的血,血水黏且滑,不利他挥刀斩敌,他垂手抹血,利索地脱下身上的单衣捆住右臂上狰狞的刀伤,从地上扯起一具温热的尸体捆在背上,他孤注一掷的继续搏杀。
军刀砍断,大腿中箭,隋文安几乎力竭,他听见自己粗重的呼气声,听见皮肉下哐哐的心跳,滴落的血水在视线中变得模糊,周围的厮杀声远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