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蔚进门换鞋时看到了一双明显不属于这个鞋柜的男士鞋,很年轻的款式,很普通的大众品牌,半新不旧但很干净,他甚至可以从这双鞋窥见鞋主人财力窘迫却认真生活的冰山一角。
最关键的是,和这双鞋同时出现在鞋柜里的,还有覃与几天出门前穿的那一双。
她回来了!
迟蔚脚步匆匆地走到客厅见到餐桌旁坐着的覃与时,脸上刚露出笑容,一个“姐”字还没出口就被从厨房走出的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堵在了唇边。
那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男人,尤其是那双察觉他存在看过来的眼睛,秋水般澄澈,神祇般慈和,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性都截然不同的出尘气质,仿佛一幅仙逸宁远的泼墨山水画。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指,视线本能地对向同样朝他看来的覃与的双眼。
她气色很好,原本苍白缺少血气的脸色这会儿也有了正常人的红润,像是被露水滋润的花朵,更显妍冶华美。而她那双本该淡漠得窥不见半点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却盛着明显的愉快与放松。
不是为他,而是因为她带回来的这个男人。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迟蔚。”
弟弟。
不等迟蔚从她口中这个陌生的称呼里回过神来,男人已经微笑着冲他开口道:“你好,我是胥燃。”
他顿了顿,看向覃与的眼神仿似在征求些什么。
覃与觉得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再次开口,接下没说完的后半句,“覃与的男朋友。”
男朋友。
迟蔚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锤抡了一下,钝痛带来的气闷让他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比起那个原本渴望着从覃与口中承认的称呼,这个突然出现的男朋友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他觉得自己脑子乱糟糟一片,过多的情绪起伏蜂拥而至,他好像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拒绝了男人邀请他一起坐下来吃饭的事,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精神面貌上楼回的房间,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时,楼下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冲到窗前,看到覃与只是将男人送上车自己并没有准备一起离开时微微松了口气。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连同手里的窗帘也被狠狠攥紧。
一个声音说他们是恋人,像这样分别时亲吻一下额头很正常;可另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却转瞬将它压过:凭什么!他凭什么!他哪里配得上覃与!
两道声音不断争辩着,迟蔚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要炸开,他脚步踉跄着走进了浴室,就这么站在淋浴下用冷水一点点找回了摇摇欲坠的理智。
太不正常了。
覃与对他的影响力大得不正常。
他对覃与的感情也不正常。
而他,更不正常。
覃与目送着汽车驶离花园,转身的瞬间眼底那层温软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她仰头看向叁楼那扇属于迟蔚的落地窗,原本躲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还能忍到什么时候呢?
带胥燃回来当然不是临时起意。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决定将人留在身边,毕竟无论长相还是性格他都足够出挑,更何况他还是祂为她精心挑选送到跟前的“礼物”,她不顺势收下怎么对得起祂的良苦用心。
既然连男友的位置给了他,覃与当然不介意对他再好一点,她对情人,一贯大方。
带他回家,一是为了向他展示自己的家境,这样后续她给他提供帮助时想必他心里的压力也会更小一些。毕竟那些于他而言难于登天的帮助,对她这个家境的人而言,大概只是顺手为之。
至于二,就是借他来刺激身为剧情世界基石的男主,迟蔚。
她当然察觉到了迟蔚对她与对“覃与”截然不同的感情态度,这种转变毫无预兆,仿佛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占据这副躯壳的瞬间,也同步降临到了迟蔚身上。
通过试验她已经确认自己这突兀的变化已经被剧情世界合理化,是以易安楠也好,白薇也好,即便被她的改变震惊但也不会怀疑她换了个人。
祂已经在她身上做过许多次尝试,慕遥的身体吸引,洪潜的情绪压制,裴闻钦的梦境同感,以及现在迟蔚身上异样增加且从亲情朝着爱恋变质的好感。
既然突破口最有可能在身为男主的迟蔚身上,她不介意做点什么推动这场戏的进程。
门被敲响时不过晚上八点半,距离胥燃离开不到一个小时。
对方比她预想的还要急切。
覃与开门,看向门外拿着练习册笑容勉强的迟蔚。
“抱歉,又要来麻烦姐姐替我讲题了。”
姐姐。
覃与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他还在滴水的发尾以及被濡湿到略有些透明的衣领,最后是苍白面色下明显不自然的红晕。
她不由得想起那次找到图书馆的宴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