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孟湄见螺茗儿伏在地上半天不起来,不免消了气,走过去道:“罢了,你这兔崽子也别演苦肉计,快起来,大热的天儿,仔细中暑。”说罢转身回屋去,那螺茗儿便唱个大喏起来,急忙跟过去给小姐端茶倒水,又吩咐底下人传膳。
“小姐教训的是,只是奴才还真不是偷懒去,小姐可记得陆公子去年给小姐调制的夏日晚妆粉?奴才见粉盒见底,就想着调些来于小姐用,实在耽搁了些功夫也就来迟了。”
“哦?“这么说来,我还冤枉你这崽子了?亏你有孝心记得帮我制粉,只是你可按方子调制?别犯了浑来糊弄我。”
“小的不敢,这方子是陆公子给的,先取些鸽子蛋清,调了牛乳、糯米浆,掺些玉女粉烧炭,剥开焦皮,细研,再加珍珠粉、胭脂虫调至成粉,就算小的愚笨,但还有小厨房的春喜她们都亲眼看着,亲手弄着,可不敢半点怠慢。”【注1】
孟湄笑道:“合着小厨房弄的,倒显得你最忙,罢了,你有这心也难得。不过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庚官人倒是摘了些桃花盛到纱袋里泡在水里,这会子该成了泥,你且取些来与我盥洗。”
“是,小的这就来。”
螺茗儿拿来一只宣窑瓷盒,取出少许桃花泥放在手心供孟湄搽面,良久,再以水洗面,螺茗儿又端来纹花大玉粉盒,捻了几只玉簪花苞,将苞瓣里的粉倒入手中,施粉涂面,再涂玫瑰花露的胭脂。
孟湄见他恭恭敬敬上妆,低眉顺眼,甚是乖巧,便道:“螺茗儿,你素来是个机灵的,对我也忠心,我也不必多言,明晚二更李公子会从墙头上翻来,你搭个梯子行他方便,只是恐怕那时,表哥和官人要来寻我,你可肯替我周旋得当?”
螺茗儿忙应道:“小姐莫费心,奴才定不教二人起疑。”
孟湄笑道:“果然是个伶俐的,事若顺利,我必重赏。”
正说着,前厅喧闹,是孟母等人回府,孟湄更衣去迎,用膳吃茶,俱不在话下。
且说到了次日二更,螺茗儿早早在院墙上搭了梯子,下了锁,遣了人,就说二小姐身体不适,提前睡下,谁来也不许开门,又点了几个人守门。
春夏叫了几个丫鬟在屋里备了木桶,洒了樱花桃花丁香碾制的澡豆,水滑洗凝脂,浴兰汤沐芳,孟湄出水着薄罗裳,搓粉熏香,斜插玉钗,画眉点唇,对镜理宿妆。
刚过二更,孟湄便散了身边的人,独自来到廊下院墙边,李凌恒果然立在廊下独候。
夏夜蝉鸣,见风凉沁,满庭绿荫,园中清泉荷气解凉,薄纱如雾亦如烟,钗欲溜,髻微偏,冰肌近着无暑。【注2】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二人言欢话春宵。
那李凌恒见孟湄竟比那日更显腻白无暇,身穿一件绛色金线绣纹薄罗衫,漆点双眸,两颊杏红,双颦相媚,肌莹酥香,鬓垂玉颈,粉胸半掩,正是:
佳人娉婷好仪容,绝世倾城比西子
李凌恒不免心跳如击鼓,几次不敢直视孟湄,孟湄只当李凌恒生性坦荡,如今爬了墙头来赴约恐是受辱生疏,便道:“今日委屈公子,我自备些梅子酒和玫瑰糕来款待,还请公子进屋吃酒,切勿推辞。”
李凌恒道:“小姐闺阁,哪是我这种莽汉外人进出的地方,还怕污了小姐的厢房。”
孟湄道:“你我既是将来做夫妻的人,何故又说些无趣的话?我敬李公子生性爽快,李公子也休要同我生疏。”
李凌恒心中一动,便跟了进去,同孟湄对坐窗下,推杯交盏。
“既是小姐大婚在即,还请问婚约几时?”酒饮叁杯,李凌恒终是把心中疑问一吐为快。
孟湄笑道:“初订立秋,只是听闻那南都九王不肯,还曾面见皇帝请求收回圣旨,可皇上不允,他便只好忍气下娶,故而时候又往后推些。”
“如此傲慢无礼之人,将来过了门恐小姐难免要受些委屈,不过南都宫中向来传来各色流言蜚语,小姐也勿轻信谣言,误会九王。”
“误会也罢,真不肯也罢,他既进了孟家,我便好吃好喝伺候着,其余一律不管由他去,只是一旦有了逾矩之为,我便只好休了他。”
“恐怕皇恩在上,休书难为。”
“那便冷了他便是了,我也不同他对薄公堂,皇恩难抗,怎么都是难。”
李凌恒听出话下之意,不禁怜她这般的女子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便举杯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还请小姐万事想开。”
孟湄也举杯笑道:“今日有酒今朝醉,如今湄儿有李公子说些体己话,自是愁云散去一浇心中块垒。”
当下二人正说话,那厢庚修远和陆子岚果然来访,自那日叁人行后,陆子岚与庚修远常结伴去孟湄处,二人见大门紧锁,便敲了门问道:“螺茗儿可在?给你们小姐通报一声,就说表哥和庚官人来瞧瞧她。”
里头的人早得了令,这会儿也只道:“小姐不适,早早躺下了,官人公子还请回吧。”
陆子岚道:“既是小姐不适,我们进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