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只怕是浑说,什么伶俐可爱,本座劝殿下切莫慈悲太盛,殿下广有修为不假,可这梼杌乃上古巨妖合而为一的集大成者,论阴谋诡道只怕远在殿下之上,殿下若是大意马虎,只怕来日要叫这孽畜戕害了。”
越鸟闷不做声地吃她手里的西瓜酪,她偷看青华神色,见他倒像是真的恼了。
青华不喜欢梼杌,这实属自然,莫说是青华,只怕无论是谁沦落到要和一生宿敌同坐同餐的地步都高兴不起来,这越鸟明白,可是她却还是生出了一种被夹在中间的尴尬感——满天仙佛都知道梼杌是巨妖灾星,说到底上次还是她收服了梼杌。可是如今梼杌是个没有身没有形,天下间仅她可见的婴儿,她和梼杌,眼下是谁都摆脱不了谁。
这些天越鸟总是会想起如来佛祖的宝训,从前她不明白佛祖要她度化梼杌究竟是何用意,可是自从梼杌变成成了个孩童,她的心里似乎对佛祖的托付参悟了些许。如果变成婴儿代表梼杌的重生,那么也许佛祖的用意,就是让她为母为师,让百妖怨气所化的遗孤,获得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
然而青华对此十分忌讳,越鸟没有见过当年梼杌如何将叁万天兵杀得凋零,即便是他也填上了半条命才将这孽畜勉强封印了千年。如今梼杌重生成了个幼儿,与越鸟命运纠葛难以分开,这也就罢了。怕只怕等梼杌长成,依旧妖性不改,到时候天下最危险的,就是完全没有办法摆脱她的越鸟。
然而越鸟就是越鸟,她的心里充满了慈悲,宽容和爱,青华越想越害怕,这些日子他每次听到越鸟谈起梼杌,心中的恐惧就加深一分。越鸟说梼杌化了个女娃儿,肤白如雪,发黑如鸭翅,十分可爱,对她更是十分亲近。她说得越是沉醉,青华就越是害怕。
事到如今,谁知道梼杌这死而复生从妖到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眼下只怕普天之下也就是西王母能说出个大概来,可是等他去问详细的时候,西王母照样一问叁不知——梼杌有没有记忆?不知道。梼杌多少岁成年?不知道。梼杌的妖灵一旦长成会不会吞噬了越鸟的元灵?还是不知道。
眼下万事糊涂,偏偏越鸟十分执着,眼看着竟是要把个上古巨妖当做娃儿来养了。不仅是越鸟,青华也希望如来说的是真的,也希望越鸟这苦度众生不落一人的慈心能够为天地就此破除这纠缠了万年的冤孽。可是怕只怕他们悟错了道,打错了主意,若是越鸟一厢情愿,慈悲蒙眼,受此所累,到时梼杌只要有半分心思,越鸟就绝无生还之机。
“帝君这孽畜孽畜的叫,多难听啊,多有损帝君的威仪啊,她又不是没有名字,不然只怕……只怕殿外听去,以为帝君是在骂小王是孽畜呢……”越鸟一边劝,一边乖觉地为青华添了些茶,她看着青华喉头涌动不止,就知道他还有更好听的话没有说出口呢。总之这些日子委屈他总是独守空房,如今他有气发出来了也好。
“你!你好聪明!”青华一眼就看破了越鸟这避重就轻的心思,心中顿时无名火起。
“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今日本座就跟明王先君子后小人,如来既然当众发愿,本座也愿意相信他的些许诚心。殿下广有佛性,乃天下灵根,两百年内殿下要如何度化就如何度化。可是本座现在就告诉殿下,在梼杌面前,殿下绝对不能毫无保留毫不提防,更不能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殿下饶得她,本座也绝饶不得!”
青华从来没有在越鸟面前如此动怒过,然而他心里的怒并非源于越鸟,而是源自他心中最大的恐惧,那让他闪念一想就浑身刺痛的揣测,即便是在最深最深的夜里,他都不敢悄声说出口——如果梼杌真的能够弃恶从善,越鸟会不会牺牲自己让梼杌代替她活下去?如来最后的算盘,是不是就是这样?所谓的天生仙缘,是不是就是注定越鸟要为了他的罪孽赔上一切?
越鸟将青华微凉发颤的手合握在了掌中,这位老神仙啊,向来是爱憎分明,半点不懂得遮掩,如今这满心的不安和忐忑全都写在了脸上,她又怎么能假装不知道呢?
“青华,我听你的,我既不会对梼杌毫无防备,也不会起什么糊涂心思,让你伤心,你莫要多思伤神,如今小王万事还仰仗帝君呢。”
望着眼前满脸温柔可人的越鸟,青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情爱分生患得患失的苦,他也算是尝尽了。这种日夜相对,却朝夕不保的煎熬,让他那颗曾经冰封万年的心脆弱的如同雏鸟一般。
“殿下能体谅本座一片痴心,本座甚慰,本座一时气愤口出狂言了,殿下且莫怪罪。殿下只需遵循本心,而本座,只需追随殿下。”
青华将越鸟揽在怀里,为她略正了正发间的凤钗,随即捧着她的脸说:“对了,端午西王母送了一副金双凤簪来,晚上叫九灵送来,殿下看看合不合意。”
西王母一向是珠翠满头,那一根金簪一凤不够居然是双凤,别的不说,倒是沉得很,总归这器型合乎后制,青华心里畅快,所以才勉强留下了。
“西王母说是送给小王的吗?小王哪敢擅领?”越鸟挤眉弄眼地说道。
“你这丫头,当真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