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鸟今日连遭大难——她为解疑惑,不曾通报,硬闯灵山;又不明就里,为救师门,误破法阵。梼杌夺身摄魂,一上来就将她的元灵封印在了灵台境里,而越鸟别说是走脱,一时间就连身在何处都不明白。
所谓灵台境,就是精神之地,凡是生灵,无论神人鬼妖,只要打坐入定,就可入灵台之境。西天教尤崇此道,可越鸟却从来都不知道,这里可以被用来封印元神。越鸟也是妖不错,可她自小长在灵山,身份尊贵,哪里认识这上古妖术?
她虽然被夺去了肉躯,却依旧能够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挣扎着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体,却无计可施。
她能感觉到被无相飞环箍住的刺骨之痛,也能感觉到被那卍字法阵死死压住难以喘息时那满口的血腥。然而最让她痛不可当的,就是眼看青华为了救她而鏖战西天诸佛——他从前是何等的清绝潇洒,眼下却为了她直斗的浑身血腥。
她想告诉青华,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斗了,回九重天去,去做那至高无上的东极大帝。
可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原本是天地独一只的青孔雀,一声鸣可通云霄。然而此刻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只能在灵台境回荡不绝。
越鸟心灰意冷,起了死志——两百年后也好,今时今日也罢,只要她死了,这叁界浩劫就能解了。
罢了,罢了,这一身而已,若能换得天下太平,她有何不舍?
唯独是……唯独是……舍不得这青华帝君。
“青华……你让他们杀了我吧……”
越鸟终于得回了自己的身体,她靠在青华的胸前,只希望能与他多亲近片刻,可却偏偏不敢——她解不了梼杌的封印,能得回身体片刻纯属侥幸。越鸟不知道梼杌会给她多长时间,只能拣最重要的事情说。
“……青华……此刻梼杌与我一身两灵,杀了我,天下浩劫即止!”
青华闻言,脚下一时踉跄,几乎跌落云头,可他生怕越鸟生出死意,顾不得自己满腔的痛苦,只能将将开口——
“越儿何出此言?你别怕,一定有办法的,我会想到办法的,你别怕……”
“青华,其实我早有此意……”越鸟明白,梼杌随时都可以将她的元灵打散。
此时此刻,她再顾不得什么佛家弟子的清誉颜面。
此时此刻,她只想和青华说说话,说说那些她从来都没对他说过的话。
“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代我受天灾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我终要离散。我苦心筹谋,无非是想能多陪陪你,哪怕只有百年,也于愿足矣。可如今天不见怜,不肯全你我百年姻缘。既然如此,我宁可受死,也不愿再见你为我厮杀流血了。青华,若我今日被梼杌杀了,五族就再也没有起兵造反的由头了,你听我的,莫要再与灵山缠斗了,你走吧,回妙严宫去吧。”
西天诸佛虽未曾近前,却各个都听清楚了明王所言,面上不禁各有颜色——原来这西天众人,除了金雕文殊观世音略知内情,其余人等根本不知道这青华大帝和明王的关系,此刻只以为明王有心以身护法,因此皆面生崇敬。
而那叁个知情的,可是各有颜色——观世音慈悲难掩,金雕略有所思,文殊……文殊似乎在开小差。
“你……你已经知道了?”青华心如死水——他严防死守,生怕满天仙佛哪个说漏了嘴,岂料最后居然是梼杌将五族筹谋告诉了越鸟。
他了解越鸟,她那么慈悲,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允许世间因她而血流成河?
怕只怕越鸟起了死志,便再难转圜。
“越儿……叁界浩劫,始于我身,你不肯让我替你受灾,我又如何忍心让你替我受过?既然如此,你我夫妻,不如共死,总好过留我一个,万年孤寂。”
青华手一松,太一剑锵啷落地。
他打够了,杀够了,既然天地不容,便将他夫妻一起拿了算了。
“这……”普贤见此情状,心中十分不解,连忙转头望向观世音。可观世音合掌颔首,一言不发,半点也没有要干预的意思。
“且慢!”金雕眼看十八罗汉再度蠢蠢欲动,连忙腾云而上,护在了越鸟和青华的面前。
“我等同出一门,今日我便先君子后小人。这东极帝是天庭人口,我不管他。我只问诸位,诸位想斩杀我外甥,可有佛旨?非我托大,我乃佛祖护法,家姊贵为佛母,尔等要杀明王,出师何名?”
“这……尊者这是何意?”布袋罗汉见金雕似有反意,连忙发问。
“因揭陀尊者,尔乃凡人得道,自然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尔等今日围攻明王,以为在下会袖手旁观吗?”金雕对布袋罗汉怒目而道。
金雕在雷音寺已久,知道十八罗汉的身世起源——这揭陀尊者,原是一位捉蛇人,他捉蛇是为了方便行人免被蛇咬。他捉蛇后拔去其毒牙而放生于深山,因发善心而修成正果。而他那布袋法器,原是他载蛇的袋。
金雕是看准了揭陀心中崇善,故而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