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严宫外,东天门巡守的天兵发现了行迹疯癫的桃姑姑,将她左右押了问话。她惊魂未定,见了天兵非但不躲,心里还生出几分安定坦然来。
无论王母要如何处置她,她都认了,只要不让她再回到妙严宫,只要不让她再回到千年前的那一桩一尸两命的冤案中去——那女子是谁?那孩子是谁的?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观世音做了什么?明王为什么回来?
她不想想,不想知道,不想卷入其中!
她宁愿痛痛快快的死了。
反正千年之前也是她,害的那女子一身两命。
叁千多年前,越鸟刚成年不久便脱去真身,将那靑孔雀肉躯存放在曼陀罗界佛母的苏悉地院里。而她的元神则落入凡尘,按照佛祖的安排,在人间历千世情劫,共一千八百九十年。
原本佛祖的用意,是以千世情劫为越鸟顶去天雷与业火两劫。然而越鸟没能挨完那千世情苦,在离业火劫还有叁百四十一年的时候,她的元神就脱离了轮回道,回到了苏悉地院。
至少当时佛祖是这么告诉越鸟的——是那天在大雷音寺里,在观世音菩萨,佛母和金雕护法的面前,佛祖亲口对她说的。
那么这宝莲灯里,她和另一个人的七世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佛祖不会说谎的,观世音不会蒙骗她的。
可是那七世的记忆真真切切——古蓝奇冤、凤屠凰、血染纱、鸠占鹊巢、草棚孔雀、孔雀东南飞、金瓯缺。那七生七世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都清清楚楚,而她那七世的情缘,全都落在同一个人身上。
青华。
原来当年,青华大战梼杌,龟息一年,元灵七世为人,就是给她做了七世的夫君。
原来她就是青华的仙缘,原来她就是青华的妻子。
原来青华早已恢复了记忆——眼看那宝莲灯打开后便再不回拢,越鸟就知道这灯里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已经归位了。难怪青华对她频频露出喜爱,可怜他一个人苦苦求缘,而自己却茫然不知。可这天命所归,诚不欺我。即便是失了记忆,越鸟还是难敌天缘,依旧依照命数的安排,重新爱上了青华帝君。
原来当年不是她熬不住情劫之苦,而是她魂断九重天,元神脱离了轮回道。
原来当年,她不是一时偷懒懈怠,下一秒就舒舒服服地苏醒在了苏悉地院里——彼时越鸟的元神突然入体,功力却尚未复原,可那浑身青焰激荡,烧的越鸟皮开肉绽。佛母为了救她,抱着她跳入碧涛寒绸池整整七天七夜,等她功力恢复可以驾驭青焰时,佛母已经是浑身溃烂,垂垂欲死。
“母亲……”越鸟想起彼时情景,心痛不能自制,随即趴在那民居的草榻上痛哭失声。
瑶池边上,正准备和刚刚坐定的王母叙话的青华帝君突觉心中不安,眼跳不止。故连忙掐算,岂料竟算得越鸟已经恢复记忆。
于是蟠桃宴上的众仙,便各个亲眼看见青华大帝突然之间面色如霜,喉头哽咽,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帝君怎么了!”西王母大惊失色,蟠桃园满座哗然——这青华大帝刚才还好好的,怎得突然如此惊动?
青华眼神一暗,只挑眉看着西王母。西王母暗道不好,随即也在袖子里掐诀,这才算到明王已经恢复了那被观世音收走的七世记忆。
事到如今,怕只怕这明王一朝恢复记忆,追问起当年旧事。西王母就是再不了解明王,也知道她一族之尊,绝不可能允许她这一身成为五族叛乱的筹码。到了那时,只怕明王宁愿自殒,也绝不肯坐以待毙。
可怜她无辜受累,这万年的筹谋冤孽,若是真要她以一身化解,岂不残忍?
“帝君快去!”西王母附在青华帝君耳边切齿而道——此间多大事,让众仙知道了说不定还要生出麻烦来,眼下还是让青华帝君暗地里应对为好。
青华不顾众议,连忙离席。玉皇大帝佯做闭目,双眼却惊跳不止。
此去多牺牲,谁敢妄作言?可怜众生苦,唯盼天见怜。
越鸟一番伤心落泪,心里是旧疑惑稍解,新疑惑丛生。
从前越鸟苦思不得,不知道那地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却全明白了——想来这地仙必定是她千世情劫所归的夫君,他是一朝被青华这个天缘所归的夫君夺了妻,这才生出如此事端来。
而后她明明是脊骨尽断,但当日金雕言之凿凿,说是青华以女娲之血救了她,越鸟虽未曾追问,心中却生出了个疑影。今日越鸟见了这民居和宝莲灯,却唯独不见孔雀翎——孔雀落身,必有此物——便知道当日金雕必定是将那孔雀翎化作了新骨为她装上了。
再想那万尸窟万条人命,溪鸡县老妇生子,便知道天数有道,其实平衡,非她一身所能破。
满天皆知青华大帝自断情缘,可青华既然落入尘世便世世为越鸟的夫,那她自然就是青华的仙缘所归。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这样猜过,其实青华几次叁番露出暗示。非但如此,二仙几番奇遇,青华亲口对越鸟提起过他那七世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