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忆一直都知道,横亘在自己眼前最严峻的危机是什么。
不再是钱,也不会是已经轻易得来的钱。得到就是得到了,不劳而获正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所有人希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否则面对富人,穷人怎么会需要“富不过三代”这种心理慰藉?
如果社会容错率低到富有都维持不过三代,贫穷只会延续更久。
危险的是季允之本人。
最懂事的情妇撒娇卖乖,最聪明的情妇随时抽离。但凡合格的情妇,至少深谙该分开的只是腿。
尽管季允之不会讨论这些,也完全没有可能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居高临下要求她“不要爱上我”。
不是允许或不允许她动感情,是他根本想不到,也不在意。
他只会觉得爱很无聊。
他理解的她,就只是花钱买了名为“一一”的服务。
人为什么要把机器人服务号置顶呢?
一一不能不争气。
商忆这样告诫自己,但目光还是落在他的胸膛。
宽阔而有力的,他的胸膛。
忽然想要被拥抱的心情,像最高一级灾难预警。
季允之不知道。他没有在关心她,伸手去拿耳机,准备看一个拓展坞的测试视频。
在他戴上之前,商忆开口:“最近……很多同学在投暑期实习。”
她说了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的名字,扯一扯他的衣服:“他们好像不要本科生。”
她以为他会说“知道了”,之后就会帮她处理,她等着入职就好。
她不是傻瓜,也并不高尚。
但这次没有。
季允之的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不行。”
她像是就吓到了。
他今天否定她很多次。
商忆忍着心底对自己的反胃,语气软软:“一一想去……”
“撒娇对我没用。”
她松开手,慢慢嗯一声,想要睡下。
他知道她不开心了,冷淡解释:“加班很多。”
如果她每天十点十一点才回来,第二天七八点又哭着闹着要起床,他的夏天怎么过。
或者说,他还过什么夏天?
需要他帮她回忆,去年暑假她连衣服都不用穿几天的盛况吗?
“我不怕。”商忆没有听懂,急切自证,“我高中暑假兼职,快递站十四五个小时都做过的……”
“你高中晚上也陪我睡?”
季允之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不是为了伤人。
他就是这样的,他和谁说话都这样。
商忆揪着羽绒被一角,努力安慰自己。
她默默躺下,缩在他手边,闭上眼睛。
“明天自己去医院。”
他知道她没有睡觉:“打过电话了。”
她知道是附属医院的妇科女医生,也不难猜出他们之间存在一定亲属关系,因为医生的名字是季风。
“……谢谢。”商忆很小声,“其实就是普通的红肿擦伤。我吃了消炎药,再用两天药膏就会好的。”
他没有回应。
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算不上话题,他只是通知她。
她轻轻喊:“季允之。”
他的年纪对她而言很尴尬。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同龄,但离所谓真正“成熟稳重”,又有一定距离。
七岁,叫什么都不合适。
她知道很多女孩会叫哥哥,但季允之听到,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出去。
她八百年不叫一次他的名字。他的动作停一停。
商忆抱抱他的胳膊,更小声了:“……你会用置顶功能啊。”
季允之无语了。
“少看那些神经病小说。”
男女主角不爱看手机,不会用微信,无数次不小心发错。
原始人自己一个地球。
“我是想问……”商忆注意到他关了视频,于是主动将他的右手拉下来,捧在脸前,“你为什么会置顶我呢。”
她当然也置顶了他。但原因只是,晚一分钟回他消息,她都害怕他生气。
他低头看她。小小一张鹅蛋脸,两只手也小小的,呆呆将他的手捧着。
睡衣是哆啦a梦。
怎么能有这么乖的人。
他怎么找到的?真的乖极了。
季允之的指骨,在她鼻尖上一划:“你不应该随叫随到?”
商忆垂下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没有意识,他还在认为自己的调情无比成功。
他以为她害羞。
有什么好害羞?刚刚在浴室才拿花骨朵轻轻含了含他,她自己看着的,还哑声叫他:不要进呀。
他不懂小女孩,也懒得想。
季允之睡觉了。
商忆睁开眼睛。
他从后抱着她